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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夫人猛地站起身來,只覺得眼前一黑,又驀然摔倒在榻上,全身軟軟地沒有半點力氣,嘴角抽動著,只覺得舌根發澀,好一會方才戰抖著,虛弱地質問道:“我不信,一個字都不信。鼎鼐伯府的人呢?趕緊叫進來,我要親自問個清楚。”
寒枝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冷夫人,小心翼翼地替她拍著後背,低聲勸道:“太太真是急糊塗了。依照風俗,這些人穿著喪服,不吉利。必須急來速去,是不能進人家大門只讓在外頭高聲叫喊。頂多討一口水漱口來驅驅邪祟,這會子怕是早就走遠了。況且他是下人,上頭主子的事兒又怎麼會清楚呢。九姑娘這會子在那邊肯定孤苦伶仃的,就怕一時糊塗會做出傻事,只等著您開解安撫呢。太太一定要保重身子,您要是急壞了,九姑娘就更沒指望了。”
冷夫人這才從又驚又嚇的渾噩中清醒過來,只要聽到鼎鼐伯府的名號,就如同被一條滑膩的七步蛇緊緊勒住喉嚨一般,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如果可以多想遠遠兒躲開那個已經被仇恨矇蔽喪失了所有理智的孟凌雲。可上天就是不放過自己,靈兒這可憐的孩子,孟家姑爺雖然懵懂了些,到底還是個男人,雖然私下裡有人譏諷,可還有個指望。現在呢,成親還不到一個月就成了寡婦,日後漫漫長夜衾寒枕涼,也沒個孩子可以依靠,要如何艱難地走下去?
左思右想,深思恍惚猶如漂浮在半空中沒有半點真切,就連自己怎麼換了素服上車都不知道。漸漸聞得哭聲震天,馬車一聲嘶叫,停在了伯爵府大門,兩邊白紙糊的牛皮燈籠在漆黑如墨的深夜裡拼命搖曳呼啦作響,照得人影紛亂彷彿地府鬼魅一般。門洞幽深猶如怪獸張開血盆大口彷彿要將所有的活物一一吞沒。
冷夫人忍著淚下了車也不待人扶,跌跌撞撞直奔至停靈室,與大門亂哄哄的人來人往和哭聲搖山震嶽不同,這裡倒顯得有幾分冷清。偌大的奠字掛在中央,底下跪著舉哀的不過數人,火盆裡堆積著焦黑的灰燼,一陣風吹過,紛紛揚揚嗆得人睜不開眼。
冷夫人用帕子抹去額頭細密的汗珠,定眼在人群中尋找,卻怎麼也不見王淑靈那瘦弱的身影,因顫聲問道:“你們奶奶呢?她身邊的疏桐怎麼也不見。”
就見簾子一晃,從內室走進來一個丫頭,狹長的丹鳳眼,臉上微微有幾點雀斑,雖然身著素服未著脂粉卻掩飾不住一身的風流嫋娜,頭上的暗花銀簪在燭火下閃閃發亮,打扮也比別個不同。正是那日引冷夫人去凌波館的侍女。
只見她端端正正向冷夫人行了個禮,道了個惱輕聲道:“親家太太來了。凡大*奶哭得厥了過去,太太命疏桐扶著回屋歇息了。”
冷夫人一聽這話,也不知道是被煙燻的還是其他緣故,眼淚驀然湧出眼眶,像連綿的秋雨一般不住地往下掉,砸在有些年頭低窪不平的磚石上,瞬時匯成一個小雨坑。因急道:“煩姑娘領我過去瞧瞧,那孩子還不知要傷心成什麼樣了呢。不親眼看看我這心裡實在放不下。”
那侍女低眉順目地謹聲道:“親家太太不用擔心。我們太太方才已經請大夫過去診脈,說是氣急攻心,憂傷過度。剛剛服過藥已經睡下了。這會子夜深露重,親家太太過去自個兒著了涼不說,只怕又要嘮登得大發了,凡奶奶見了您未免難過,也不能好生將養身子呢。”
冷夫人只要瞧見那侍女,就會想起那天在凌波館中的種種尷尬和痛楚,心裡越發不自在起來,這會子見她不過是伯爵府裡一個地位低微的奴婢卻敢毫不留情地駁了主子的話兒,靈丫頭連見親人一面都有這許多的規矩,可想而知平日在這府裡又是怎樣難堪的處境了。
想到這裡又痛又怒,因在靈堂也不好發作,只冷冷地譏諷道:“姑娘不愧是伯爵夫人身邊最得力的人,嘴皮子還真是利落呢。難道我這個做孃的去瞧瞧自個兒的閨女還有什麼不方便的麼?姑娘這樣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在你的眼裡,只有你們家主子,我們這些窮親戚的話兒就一點分量都沒有了。”
那侍女聽這幾句冷嘲熱諷,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依然平靜無波,恭謹有禮,因沉聲道:“是奴婢不會說話,倒教親家太太誤會了。我們太太這會子就在內間,請您過去說回話兒。喝杯熱茶散散寒氣再去瞧凡大*奶也不遲。”
說罷,就恭恭敬敬挑起了簾子,冷夫人見狀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高昂著脖頸,邁著穩健的步子一臉冷傲地走了進去。
就見一個麗人身著月白打籽繡玄青花鳥紋樣雲錦對襟褙子,海藍緞繡竹葉紋菊花馬面裙,有氣無力地歪在黑漆卷草紋羅漢榻上,見冷夫人進來,眼中閃過一絲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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