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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後被鬧到怒了,「我有賞雪詩一首,恰若此景。」
這些自負風流才子美麗才女的公子小姐,看耍猴似的冷眼旁觀。他們方才幾乎將有關雪梅的詩都做完了,就看看紀昭的庶弟還能嚼出什麼蛆。
紀晏飽沾濃墨,雖然已經練得嚴謹,字骨間還是有著少年的張揚。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屋聞犬吠,風雪夜歸人。」(注)
方才落筆,原本鬧哄哄的暖閣安靜了下來,最有文采的呂表妹已經氣得泫然欲泣。
這首詩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就是一副寒山夜宿圖,恰如牆上所懸的畫。可說是意境優美深遠。
但是這個暖閣的匾額就是「寒白居」,為了標榜嚮往山林,所以刻意蓋成茅頂柴屋(起碼外表是)。
這不是在暗諷他們「貧」(文才欠缺),效山犬吠嗎?
更可惡的是,寫完這首詩,紀晏就擲筆提起書包走入風雪中,把這首詩點題得再明白也沒有。
這是他唯一一次參與詩宴,也是最後一次。
得到的收穫就是,被紀員外郎他老爹叫去書房痛斥一頓,說他,「盡會點歪詩,就知道拿來辱人。」沒有拉倒打板子,而是隨手拿了不知道什麼東西,給他狠打了幾下,差點破相了。
佳嵐接到的三公子就是頭破血流狀態,神情卻很漠然、無所謂。
「嘖,哭什麼。天冷,當心凍掉臉皮。」紀晏語調也很冷淡,「沒事兒,破皮而已,明天還能上學。」
佳嵐拭去了淚珠,提著燈籠當心的照路。
「公子的詩,寫得很好。」靠近了嘉風樓,佳嵐只說了這句,「比我好得多。」
真是了不起。一個才十三歲的少年公子,寫出唐朝詩人的作品。
紀晏沉默,再開口時,語氣回溫許多,「總算贏你一樣啦。夫子也說我寫得好。可惜,科考又不考詩。」
佳嵐再也說不出話來。幫他擦拭血漬,塗上藥粉時,紀晏微微顫抖,但是咬牙死忍,一滴淚也沒有掉。
了(??Д?)?
不要緊的,真的,已經不要緊。紀晏很想跟佳嵐說。但他還是沉默.不想開口就哭出來,失去身為公子的尊嚴。
………
注:此詩為唐朝劉長卿的《逢雪宿芙蓉山》,在此假借為紀晏所作,特此說明。
二十
這頓打可說毫無徵兆,應該是紀員外郎二老爺半酒醉半遷怒下的結果,後來也是人盡皆知。
他帶傷上學堂,以為會被譏笑,結果同窗不約而同的送藥,收到好幾罐。夫子私下告誡他衝動沒好下場,卻在課堂上讚揚他的詩。
甚至侯爺伯父去學堂探望他,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麼,不大自然的問了問他功課,回答很簡單的問題,卻送給他一塊透翠的松柏玉佩獎賞他。
明明我有父母兄弟。他獨處時凝視這塊玉佩。待我最親情的卻是隔房的伯父。
雖然知道毫無用處,他還是忍不住問自己,「為什麼?」明明知道答案,卻不敢去想。光光是想就痛苦莫名,滿心傷痕。
這個冬天,因此很陰鬱。即使放晴,也沒辦法照暖他心裡的角落。
他的確學會了在學堂剋制情緒,也在家裡收斂的很好,甚至不對四小水果隨便發脾氣…但這已經是極限了。
跟佳嵐在書房獨處的時候,他變得很易怒,往往對著佳嵐就暴躁起來,動不動就和她頂嘴。吵完以後又非常後悔,覺得自制力非常低,心情更糟糕,幾次迴圈後他又忍不住遷怒,不知道為什麼就鬧得很僵。
佳嵐不怎麼放在心裡,這孩子也快忍出毛病來了。紀侯府小道訊息傳得很快,人人都是八卦高手。她不用打聽就知道得太核心了。
紀員外郎二老爺會大發雷霆之怒,當然不是表面那麼單純。一來是呂表小姐氣哭發病了,讓容太君很心疼,叫二老爺管管他兒子。二來,那天來的某位小姐的父親是他巴結很久還巴不上的上司,雖然上司老爺沒說什麼,他心裡卻認定這逆子壞了他的前途。加上酒精的加持,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函授時,夫子感慨「父不父,子何子?」,在信裡很欣慰即使遭受錯待,「晏勤學如故,愈發穩重。」就知道他在學堂按耐得很好,難得他在紀府也若無其事…除了對她會魯小。
照顧他也快兩年,知道他已經盡力了,哪有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改掉多年累積的暴躁。他已經很努力了,簡直是逆境求生…能控制到這地步,已經是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