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第3/4 頁)

白亮的石頭也許千百年後就成了黑黃的泥土。林子裡的腐朽的味道像一場朦朧的煙；很快就散盡了；泥土的芬芳彷彿是從地上蒸出來一般；瀰漫了整個林子。一切就像一場夢；平靜的林子裡似乎什麼都沒發生；又彷彿什麼都已經發生過了。沒有了骷髏的林子裡；安靜得讓人的心裡空空的；老覺得發慌。順手從地上拿起一塊石頭；石頭的表面看起來很平滑；但仔細一瞧卻發現上面有一道像被刀子劃過的裂痕；裂痕破損的紋路很清晰；要不是我先前知道了這是骷髏們身上的骨頭；定會以為這是古代卜卦用的獸骨。我的心裡突然閃出了一個念頭；這些從地裡爬出來的骷髏們；或許不是真要殺我們。要起來怪罪女人；而是因為他們死了；死在了這離家萬里的荒野之地；沒有一個人來給他們收拾遺體；身在關山外；家在關山萬里遠；落葉歸根；狐死首丘；這些提刀扛槍的兵士也許並不在意究竟是誰殺死了誰；誰成就了天下；誰淪為了敗蔻流匪；而是打心眼裡想回家。家？家在何處？也許他們中間有的人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家；但是心裡卻想要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沒有戰爭；沒有飢餓；一個可以養兒育女的地方；哪怕是一個窩都成。阿珂看來是想到了這一點；人是死了；可是心不甘啊；不甘啊！；沒有怨恨；沒有牽掛！誰都想將來死了了無牽掛地入土為安；可是這些打仗的兵啊；生不知道生當何命；死不知道死在何處。唉^^^^^^；為什麼人都沒有一個圓滿呢？

龍蛇傳說（136）

女人們已經穿好了衣服；一個個蹲在地上將一塊塊成了石頭的人骨頭揀起來堆成堆；下人們忙著將林子裡先前被骷髏們弄斷了的樹木；一根根地剝去皮劈成了木塊；會木工活的家丁將木塊做成了一塊塊墓碑。死去的兵士實在是太多了；我身上的汗水冰涼冰涼地溼在背上。手上全是黑黃的泥土。女人們一個個累得有些直不起腰了。眼看著山風亂了起來，毛葦草象打浪子一般地高低跳躍，黃花花落灑在小山坡上了。我們只好將一塊塊墓碑插在墳頭上；我忙叫管家帶著幾個家丁去弄一塊大石頭來；石頭很快就弄來了；會石工活的下人；將石頭做成了一塊巨大的墓碑；三老婆親手在石頭上刻下了&quot；魂葬山&quot；三個大字。做完這一切；我突然覺得這樣的活兒我以前好象從來沒有這麼做過；就算有都沒有在這麼誠心。這般沉重地去安葬兩支敵對的軍隊；安葬完後從心裡面湧起的自豪和負重；可能我這一生就只有這麼一次了。一個個新成的墳墓就這樣立在了天地間；被落日一照，像被血凝固起來一般。遠遠地看上去；成了長城上常見的烽火堡壘。

走吧；他們應該安息了；雙兒看著一堆堆墳墓心裡挺難受的；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女人們的眼睛紅紅的；眼珠子裡滿是淚坑兒像破了的玻璃珠子。走吧；也是該走的時候了。我去拉阿珂的手；阿珂在我的手背上使勁地掐了一把；便甩開了我的手。徑直往林子外邊的官道上跑去。女人們見阿珂跑了出去；連忙招呼下人出了林子。夕陽的光輝透過一張張碧綠的葉子；落在往年留下的枯葉上；這些已經枯敗了的樹葉像一條條紅魚般又鮮活了起來。在這樣的林子裡；很容易激起人對往事的回憶；冥冥中這裡就蘊涵了一種讓人感傷的情分。我和雙兒走在最後面；一條條紅魚在我們的身後貼著我們的衣紗飛了起來；有一隻貼在了雙兒的身上像繡上的彩繡。在官道旁的一塊巨大的大青石上；阿珂靜靜地站在上面；眼睛出神地望著；天邊被晚霞燒透了的紅雲；紅雲在天際邊上；粗看上去很像女人的衣裳；仔細一瞧分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女人。阿珂出神地望著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在阿珂的瞳孔裡出神地瞅著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裡就有了兩個女人；兩個近乎相同；又不同的女人。阿珂笑了起來；笑得很不自然；是那種苦澀的笑。那個女人也笑起來了卻是那種朦朧中略帶憂傷的笑。阿珂的嘴張了張；喃喃地說道；我要是你就好了；你多快活！雙兒她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阿珂；又看了看我；十分不懂地搖了搖頭。我的耳朵裡卻分明聽見那個女人也再說；我要是你就好了；你多快活！

雙兒帶著下人們都上了馬車；我站在阿珂的面前；阿珂的目光空空的；裡面沒有我。她的目光似乎穿過了我的身體；還向著天際邊上的那個女人。就這麼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阿珂才回過神來；對著我嘿嘿地笑了笑。走吧；別看了；也沒有什麼可看的了。還有什麼好留念的啊；越想越心痛。阿珂的話讓我莫不著頭腦；她在說的是什麼啊；她想說什麼啊；是在和我說嗎？我不知道阿珂現在心裡在想什麼；但阿珂似乎已經變了；變得有些不像原來的她了。阿珂見我沒有動；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