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2/4 頁)
了一個,又不是賠了一個。”
“賺了一個?……”押送兵困惑不解地重複了一句,“就是說,賺了是嗎?可是你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呢?”
他驀地抓住了她的棉襖,使勁把她揪向自己:米拉差點兒沒站住腳。
“豈不滿身是地窖裡的氣味?地窖裡的?……上等兵長官先生!唉呀,這個害群之馬,這個缺德的東西,竟敢爬到光天之下?上等兵長官先生!”
“走吧,”米拉上氣不接下氣地喃喃說道,而他抓著棉襖使勁搖晃她,以致她的頭不由得直向兩邊擺動。“我們走吧。我求求您。懇求您……”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從哪兒?”
他突然撇開了她,迎著從隊伍前面往他們這裡從容走來的一個上了年紀的德國人疾步跑去。米拉站了片刻,隨即跟在他身後走去,因為隊伍可以把她同普魯日尼科夫遮擋開來。
“就是她,上等兵長官先生。就是她,多出來的那個女人。看來,是從地下室裡鑽出來的。”
米拉已聽不見他還說了些什麼。她只是看到了年紀不輕的上等兵長官那張其貌不揚的瘦臉。這張普通的、疲憊不堪的面孔對她來說是那麼驚人的熟悉。這一點她自己還不敢承認,她仍然對某種奇蹟般的事情抱著希望,雖然奇蹟沒有出現,但是代之出現的是一個德國人。不是眼前這個鼻子凍得發紅的德國人,而是那個嚇得發抖、兩手拼命翻找自己孩子照片的那個德國人。
“猶太人!”德國人用枯瘦的、骨節突出的手指指著她喊道,“猶太人!地洞!猶太人!地洞!”
“唉,何必跟個姑娘糾纏呢?”婦女們嚷嚷,而押送兵們順著隊伍跑來跑去,晃動著刺刀進行威脅。“該走啦,人都凍僵了!饒了這個姑娘吧,她是我們的人!啊!不,不是我們的人!我們的人……不是我們的人……”
“猶太人!地洞!猶太人!地洞!”德國人一面往後退一面喊道,因為米拉一個勁兒地衝他走去,她已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她徑直往前走著,只懷有一個願望:儘量離普魯日尼科夫的瞭望孔遠些。
看來,婦女們終於被帶走了,也或許沒有被帶走,只是她的感覺而已,因為她的耳際老是迴盪著兩個可怕的字眼:“猶太人!”“地洞!”“猶太人!”“地洞!”她的心時而緊縮了起來,屏息靜候著某種可怕的事情發生,時而怦怦跳動,這時她就感到憋得喘不過氣來。她張大了嘴使勁呼吸,走啊走啊,一直朝前走,直逼那個德國人。
甚至當槍托狠搗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也沒有感到疼痛。她只覺得背上被衝擊了一下,腦袋奇異地抽動了起來,嘴裡立刻充滿了某種粘稠而帶鹹味的東西。但即使在這樣的一擊之後,她還是繼續往前走,卻不想吐出嘴裡的血,似乎此時任何力量都無法阻擋她前進。捶擊象雨點似地紛紛落到了她的肩上,她把腰彎得愈來愈低,本能地保護著自己的腹部,但腦海裡想的已不是孕育著的孩子,而是那個永遠留在身後、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人。當她最終被打倒在地失去知覺的時候,她也仍然挪動著自己的假腿頑強地向前爬著。
當敵人的刺刀一連兩次刺穿了她的身體時,她還向前爬著。這兩次刺透身子的疼是她那整個脆弱的和依然是溫暖的軀體所感覺到的和承受到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疼痛。一道明亮的光閃現在她那緊閉著的眼前,在這道無情的光亮裡她突然看到:她已經再也不會有自己的嬰兒、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生命了。她積聚了自己最後的餘力想呼叫起來,但是代替喊聲的是,她的喉嚨裡湧出了粘稠的血。
當她漸漸失去知覺、眼前飄忽著臨死前那陰森的恐怖時,她依然聽到搗在她肩上、頭上、背上的捶擊聲。但是敵人沒有繼續打她,而是在她還沒有斷氣的時候就倉促地把她扔進白宮圍牆外面的一個不太深的彈坑裡,往上填了一些磚塊。
連日來低垂在大地上空的烏雲爆裂了,向四處飄散,蒼白的天公往這塊空地上瞥了一眼,早已西沉的夕陽的遠方餘輝,懶洋洋地映照在胡亂平整的大路上,映照在坍塌的樓房的一角和倉促填蓋起來的彈坑上。餘輝映照了一下,轉瞬即逝,天空又被陰霆的秋日的烏雲遮住。
第五部 第一章
他又不知道幾月幾日了。躺在渾沌的非人間似的黑暗裡,他諦聽碩鼠怎樣在啃噬餘剩的麵包幹,他既沒有力氣爬起來把這些麵包幹收藏好,也沒有力氣去細細回想一下,今天是幾月幾日。他不記得自己鑽在所有的大衣、棉襖和呢子軍衣底下不吃不喝地究竟躺了多少日子。當他甦醒過來時,他艱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