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3/4 頁)
自己的家庭、未婚妻、愛人和母親吧。她們正在等待著你們,士兵們!”
聲音沉默了,要塞也沉默了。被晝夜不停的戰鬥、乾渴、轟炸、飢餓弄得疲憊已極的要塞,沉重而威嚴地沉默著。這種沉默就是對敵人又一次通碟的唯一回答。
“竟然回想起母親來了,”指導員說,“就是說,德國人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轉折。”
周圍是廣闊無垠的草原,
一條通向遠方的路就在中間……
在炙熱空氣裡歌聲分外清晰僚亮。這支親切的俄羅斯歌曲唱的是遼闊的田野和無限懷念的情思。由於突如其來,普魯日尼科夫屏住呼吸,咬緊牙關,忍住那突然湧進眼眶的淚水。歌喉圓潤,歌聲悠揚,整個要塞都在諦聽,戰士們在硝煙燻黑了的射擊孔旁默默流淚。
“我受不了,受不了!……”薩里尼科夫撲倒在地板上,顫抖著,用拳頭敲打磚地,“我受不了!媽媽,這是媽媽的歌……”
“安靜!”指導員喊道,“他們就是要的這個,那些畜生!要的這個,要我們的眼淚!……”
薩里尼科夫不再作聲了。音樂聲依然在綴繞,但普魯日尼科夫突然透過它捕捉到一種奇異的拖長的低音。他側耳傾聽,辨不清詞句,但他明白了:某處的廢墟底下,乾巴、嘶啞的嗓音參差不齊地和可怕地唱起了《國際歌》。明白了這一點以後,他站起身來。
這是最後的鬥爭……
——指導員竭盡了最後的力氣唱了起來。他啞著嗓子喊出了歌詞,淚水順著汙穢的、疲憊的臉直淌。這時普魯日尼科夫也開始唱起來,繼他之後,邊防戰士也唱了起來。薩里尼科夫從地板上爬起來,與他們肩並肩地站著,也開始唱《國際歌》。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他們揚聲歌唱,唱得那麼響亮,一生中從未這樣唱過。他們唱自己的歌,這歌瞬時成為對德國人的一切敦促的回答。淚水順著骯髒的臉流淌,但他們並未感到不好意思,因為這是另外一種眼淚。這不是德軍指揮部所希望的那種眼淚。
第三章
在遍地碎磚的漫長的地下室裡,普魯日尼科夫磕磕碰碰地慢慢摸索前進。他不時停下腳步往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瞧瞧,久久用乾燥的舌頭舐舐早已皺成皮痂和變硬了的嘴唇。拐過第三道彎以後,應出現一個小小的火光:他曾親自帶給那個絡腮鬍子的憔悴的軍醫十支從食堂的廢墟里找到的蠟燭。他時不時跌倒,每次都驚懼地抓住水壺,此時水壺裡盛著他所能夠弄到的最珍貴的東西:半杯混濁而帶臭味的水。每走一步這水就咕嘟一聲,他時刻感覺到它怎樣咕嘟和怎樣流來流去,特別想喝而又清醒地意識到沒有權利喝。
為了轉移注意力,不去想身後水壺裡咕嘟作響的水,他開始計算日子。頭三天保衛戰的情景歷歷在目,可是以後的日日夜夜都渾然一體,變成了一連串的突圍、轟炸、進攻、掃射、地下室裡的東奔西突、同敵人短兵相接以及短暫的有如昏厥般的失去知覺。還加上永無止息的、使人衰竭的、甚至在睡夢中也念念不忘的喝水的慾望。
他們還在為指導員忙乎著,儘量把他安頓得舒適些,這時突然從什麼地方出現了德國人。指導員大聲疾呼,好讓他們儘快地逃走。他們穿過滿是視窗般的彈洞的房間不停地跑。背後響起了幾聲射擊聲,接著轟然一聲爆炸:指導員進行了最後一次戰鬥,為他們贏得了幾秒鐘的時間,因而他們得以脫身,於當天穿出閣樓的頂蓋,設法潛到自己人那裡。薩里尼科夫又一次高興了起來,因為他們運氣好。
他們來到自己人那裡,既沒有水又沒有子彈:只有五箱沒有信管的手榴彈。夜間他們在狹窄的石頭口袋裡向德國人摸去,連喘帶罵地用鐵棒和沒有信管的手榴彈砸、用刺刀和匕首捅德國人,而白天則用能抓到的一切武器擊退敵人的進攻。他們也常常在淡紫色的照明彈的光亮下推開血肉模糊的屍體爬去取水。爾後,活下來的人就往回爬;用牙齒緊緊咬住軍用飯盒的提樑,再也不把頭低下去。誰運氣不好,臉就撲在飯盒裡,也許,死前還來得及喝飽水。但是他們很運氣,因而也就沒有權利喝水。
然而白天——從早到晚,——飛機轟炸代替了炮轟,炮轟又代替了飛機轟炸。假如轟隆聲突然中止,那就意味著又是敵人敦促停止抵抗的那種機械的聲音,又是給予一小時或者半小時的考慮時間,又是令人心碎的那種熟悉的歌聲。於是他們就默默無語地聽著這些歌曲,聽著由於乾渴而瀕臨死亡的兒童的微弱哭聲。
後來接到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