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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感興趣的事情。《桃花扇》正是適時地順應了社會心理的需要,透過舞臺上的重演,表現了危難動盪的特殊歷史階段的社會生活圖景,抒發了巨大的歷史變化在人們心中引起的深深的感慨。正是這種對人的命運、人的生存處境的關懷,構成了《桃花扇》感動人心的藝術力量。
以前的戲劇——特別是明中葉至清前期的傳奇——把愛情故事與重大歷史事件結合來描繪的已經很多,而《桃花扇》在兩者的結合上,要比過去任何作品都來得緊密。就拿《長生殿》來比較,安史之亂的發生固然與唐明皇的“失政”有關,但這對於他終究是意外事件;至於楊貴妃,更只是被動地受到政治變化的影響。而且,愛情是《長生殿》的核心內容,它被抽象為一種超越生死的精神力量加以反覆渲染。而在《桃花扇》中,男女主人公的悲歡離合,始終捲入在南明政治的漩渦和南明政權從初建到覆亡的過程中,作者甚至有意避免對“情”作單獨的描寫。這正是為了突出“興亡之感”,也就是突出個人與歷史的關係。劇中一開始寫李香君與侯方域由相互愛慕而結合,這種才士與名妓的愛情,是明末東南士大夫生活中最具浪漫色彩的內容,在作者筆下,寫出一片旖旎的風光。然而經過一系列的風波曲折,當侯、李二人於明亡後重新相會在南京郊外的白雲庵,似乎可以出現一個團圓的場面時,卻被張道士撕破以香君的鮮血點染成的代表著愛情之堅貞的桃花扇,喝斷了這一段兒女之情:
兩個痴蟲,你看國在那裡,家在那裡,君在那裡,父在那裡,偏是這點花月情根,割他不斷麼?
因為侯、李的愛情,在劇中被賦予了濃厚的政治色彩,這一愛情的圓滿性,已經和南明的存續聯絡在一起,所以“國破”自然“家亡”,兩人只能以各自出家為結局。這正說明了個人一旦與某種歷史價值相聯絡,便從此不能擺脫它的影響。
如果參照吳偉業在明亡後自抒痛苦心情的詩篇,我們更容易理解這一悲劇結局的含意。
在孔尚任那個時代,清取代明的合理性是不容否認的,而對個人曾經從屬的王朝的“忠義”精神也是不容否認的。但絕大多數跨越兩代計程車大夫畢竟還要在新王朝的統治下生活下去,那麼對這些習慣於把自身的生存價值與社會與政治相聯絡計程車大夫來說,就出現了一種困境。擺脫這種困境的最簡單的途徑,就是把歷史的鉅變解釋為一場空幻——就像侯、李的遁入“空門”所表示的。這種解釋固然是無力的,但它畢竟表現了對個人生存處境的思考,表現了個人在歷史變遷中的無奈和渺小。在這一點上,《桃花扇》和晚明時代的自我意識有著根柢上的聯絡。《桃花扇》成為中國戲劇史上少有的不以大團圓為結局的作品,也正是因為作者看到了在那樣的時代中人生悲劇的不可逃脫。
不僅是寫侯、李的愛情,《桃花扇》全劇都瀰漫著悲涼與幻滅之感。如《沉江》一出,以眾人的合唱對殉國的史可法致以禮讚:
走江邊,滿腔憤恨向誰言?老淚風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盡殘兵血戰,跳出重圍,故國苦戀,誰知歌罷剩空筵。長江一線,吳頭楚尾路三千,盡歸別姓。雨翻雲變,寒濤東卷,萬事付空煙。精魂顯,《大招》聲逐海天運。(《古輪臺》)
這裡使人感動的,不僅是英雄赴義的壯烈激昂,更是他的生既不能力支殘局、他的死也不能於事有補的悲哀,終了只是“萬事付空煙”。又如《餘韻》一出中蘇崑生的唱詞:
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離亭宴帶歇拍煞》)
這裡寫出遺老們的心情:雖說是舊事如夢,卻又觸景生情。足見虛無空幻雖可成為一種解釋,卻遠不能真正成為痛苦的解脫。
《桃花扇》可謂中國古典戲劇的最後一部傑作,在許多方面均富有藝術創造性。
從人物形象的塑造來說,女主角李香君給人的印象頗為深刻。明末秦淮名妓多與當代名士交往,且表現出對於政治的熱情(參見陳寅恪《柳如是別傳》),這使她們多少能夠擺脫由妓女身份帶來的屈辱感。《桃花扇》把李香君放在政治鬥爭的漩渦中來刻畫,反映了一定的時代特點,雖說不免誇張(如《罵筵》),但她的聰慧、勇毅的個性,還是顯得頗有光彩。
《寄扇》一出,寫香君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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