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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對胡蘭成說:“我畫著畫著,只覺得她的眉眼神情,越來越像你,心裡好一陣驚動,一陣難受,就再也畫不下去了。”
對秀美,“愛玲並不懷疑我,因為都是好人的世界,自然會有一種糊塗。”對小周(周訓德,胡蘭成在武漢時的女護士與情人),“愛玲則認為必定要有個取捨。”一個風雨琳琅的午後,他們徘徊在一條曲折的雨巷。她說,你需要在我與小周之間做出一個選擇。但他,卻似憐愛每一朵漂過他生命河流裡的花,說道:“情是花開,自生自美自凋謝,我不能選擇,不是不愛,是不能這樣選擇。”
這個男人,極自戀——“我已有妻室,她(張愛玲)並不在意。再或我有許多女友,乃至狎妓遊玩,她亦不會吃醋。她倒是願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歡我。”——明明是為自己的*自喜與朝秦暮楚,戴上一張唐璜的面具。
這個男人,極自賞——“我與愛玲,一個是金童,一個是*。”“我的愛玲,她的蘭成,是莊重得他人碰也不可碰一碰的。”
這個男人,極為自私,極喜自辯——在小周面前,提愛玲的好;在秀美面前,提小周的好;在愛玲面前,提秀美的好。實際上,矜誇的統統是自己的好,否則好女子為何都跟隨了他?一個接一個的女子,遇之,亂之,終棄之,但他並不以為愧怍,以為人世樣樣所為,皆是合乎天地自然。解放後,他得了一個機會去香港,轉而去日本,愛玲、小周暫且不說,甚至跟前一直被他稱作患難夫妻的秀美,一個個都成了過了河的孤舟,被他推向無邊的野渡之外,而他卻在岸上揮一揮衣袖,輕輕一句 “到底是花開水流兩無情”,恩情兩訖,而後自詡為李白詩說的“永結無情契”的高人。
這個男人,極其的文人腔調,極喜自我粉飾——中國文人的習氣(才氣,*氣,輕薄氣……),他樣樣有之而溢美於一身。對於與張愛玲的決絕,他自圓其說為:“我與愛玲在一起,從來都是在仙境,不可以有悲哀。”“愛玲是不是我的,都不要緊。只要她是這世上的,便是好。”——於是他寧可說要給愛玲燒那“三柱半香”裡的第一柱高香,而不兌現給她一個“相守”。
一言以蔽之,這個男人,明明是薄倖,偏偏最愛自作多情。
如今不在“仙境”,卻是在“險境”。在那樣風雨飄搖的逃難生涯裡,他要的是一個苟且安穩的現世。在溫州,“我今不被人識,亦還跟前有秀美,且明朝是吉祥的。看燈回來,沿河邊僻巷,人家都睡了,我與秀美在月亮地下攜手同同走,人世件件皆真,甚至不可以說誓盟。”秀美給他的是真實的撫慰,一個可以寄託狼狽之軀的避難所,況且柴米油鹽件件來得真實。而在那樣的亂世裡,哪裡還要得鴛夢醒來談詩論文、吟誦風雅、在意一件桃紅旗袍聞得見香氣的紅樓浪漫?何況張愛玲的貴族底氣,總是一種暗地裡的叫囂,豔極,使避難途中的他愈顯狼狽黯淡,反過來,使他矮小到塵埃裡去。“你終究不是一個像妻子的人。”他棄她而去,也是情理中的事了。“你是花來衫裡,影落池中,縱使親近,也不沾染。你是來得去得。”凝望時候,胡蘭成對張愛玲如是說。這樣的表白,文人氣十足。紅塵情愛,臨水照花。終究,他們的戀也到了“花來衫裡,影落池中,縱便親近,也不沾染”的境地,真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一段亂世因緣,一段傾城之戀,竟然是終結於溫州的一條巷子中,終結於那個滔滔黃浪的望江碼頭。多年後,他文化漢奸的罪名依然被人記得或者已被人們淡忘了,她最後貴族睥睨人世的眼神與蒼涼手勢也依稀了。只是這世間又多了一個薄倖的男人,多了一個被愛情所傷的女人,從此與世決絕,不至於尋短見,也不再愛別人,兀自凋零了。
如今的公園,是閒人的公園,哪裡還遺留著這個曠代才女追逐的愛情、年華與心的凋零?只有青石鋪的小徑上空,掩映著青青園中柳。想是當年,她挽著他徜徉,她的高跟鞋,必定踩碎過林下路,她寬襟式旗袍的幽雅身影,曾經驚鴻一瞥地掠過這鬱郁玉蘭樹下。她心碎了落花流水人去也的嘆息,也隨著這公園裡不再清澄的彎曲湖水,付之東流去了。
唉!連鴛樓裡顛龍倒鳳恩愛過更託付過終身的愛人,都可以在歲月山河裡一筆勾銷,哪還有我們這些無故憑嘆的無關後人,為這橋邊的芍藥,喟嘆它“年年知為誰生呢?”只是這石子路,這九曲橋,這一帶的巷陌,曲曲折折的,碾落過她一路追隨而來的芳華與情愛,這悽風冷雨的巷陌,曾經讓一個亂世孽情裡無處脫身的女子,悽風淒雨的愁煞人。而世人的亂步,年年歲歲的後來,還是覆蓋湮沒了她孤傲、終究孤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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