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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真有些滑,幾次,他差點從上面摔下。他對崖上扯繩子不以為然。因為,狼只要貓了腰,就能鑽過來。那繩牆,連聾子的耳朵都算不上。倒覺得柵欄上方的繩兒有必要,因為柵欄不高,狼遠遠一躍,便能躥過。有了這繩,便多了道障礙,狼一躍,說不準擋在繩上,摔個嘴啃泥呢。 這防護,僅僅是為黃二的羊圈做的,一是那狼崽兒死在羊圈旁,最可能遭狼報復的,便是羊圈;二是別人牧的,多是大牲口,不怕狼。狼一來,那牛們自會屁股對屁股,把那尖利的角對準進犯者。即使偶有攻入圈的,也會叫牛蹄子踩個稀爛;駱駝也不好惹,別看它性子坦,但要是紅了眼,口裡噴出白沫子,直了聲,怪叫著衝來,狼瞧了,尿都嚇失禁哩。即使駱駝不小心,叫狼咬了駝峰,也說不準誰勝誰敗:駝會沿了沙峰,東拐西扭,忽上忽下,把吊在峰上的狼甩成撥浪鼓棰兒。你想下來,也由不了你。那駝毛和峰裡的油脂,會膠了你的牙,你一下口便是死口。你想鬆口?成哩,等你沒氣了,自會有人用鐵棍兒撬呢。 最叫人擔心的,自然是羊圈了。最怕的,不是狼咬死一隻,吃個稀里嘩啦。不怕你吃,你由了性子吃,一隻羊也夠你吃的。怕只怕你一口咬了羊脖子,像咂甘蔗汁的孩兒一樣, 幾聲,吸乾了血;再咬一隻,再吸;或者,乾脆只咬不吸,不到一個時辰,圈裡便齊刷刷臥滿羊屍。早上,牧人進圈,甩了鞭,喊了號,羊卻死皮賴臉,臥了不起。一看,乖乖,沒一個出氣的。 最怕這。 依孟八爺以往的脾氣,巴不得狼上門鬧呢。上一個,乓,一槍;上兩個,乓乓,兩槍,弄幾張狼皮褥子。那玩藝兒隔潮,冬天裡,最是暖和。現在,不成哩,他明白了那黃風黑風,跟他乓乓的槍聲有關哩。 他雖沒事似的笑,心裡卻在嘀咕:要是狼真來報復,咋辦?    
《狼禍》第一章8
那狼,果然來了。 老山狗喉間咕嚕著,它先發現了狼。猛子撫撫狗頭,叫它安靜。月光下飄的幾星黑點就跳入眼了。按孟八爺的再三叮囑,他只往槍裡裝了火藥,沒裝鐵砂。這樣,那槍跟燒火棍差不多,除能噴些火唬狼外,無絲毫殺傷力了。 據說,狼是屠夫投胎的,報復是它的天性。前世裡,誰欠了屠夫的,今世裡,他就變成狼來索債。今世裡你若欠了,狼也不會放過你,它會在幽暗的夜裡,凝了綠眼,尋那下口時機。這不,它來了。看來,那套“賣姓”把戲,並沒瞞過狼去。狼並沒到百里外的洪祥鄉陳兒溝去討債。 月牙兒雖不大,但那光,足以叫人看清沙窪裡移動的物體。猛子骨子裡不怕狼。前夜,剛打死狼娃時,他有些緊張,覺得真闖禍了。但一想到自家“駝王”身上被吊死的狼後,就怨黃二們:“小驢娃放屁自失驚。” 夜很靜。剛入夜時,落了幾點雨,很快就晴透了。老天也是個溜溝子,肥筵上貼膘,瘦骨上刮肉。該下雨的地方,淨放幹屁。不該下雨的地方,卻叫你澇個不停。晴透了的天上,有被雨洗過後格外亮了的月牙兒。那月兒,比剛進沙漠時又小了許多。但因了小,似乎更賊亮了。 那黑點兒,往來飄忽,卻又悄沒聲氣。猛子估計它們是怕槍。狼是狗的舅舅,狗的鼻子尖,狼也不遲鈍,它定然聞到槍裡的火藥味了。 雖說孟八爺說狼並不怕火,但黃二還是在柵欄旁放了堆麥草。要是狼不顧死活地前撲,點了火,或許也能起個驚嚇作用。但這時,正颳著漩渦兒風,若點了火,煙就會進羊圈,把人燻成黃老鼠。 猛子偷偷帶了幾顆打黃羊的鋼珠。他想,雖說國家保了你,但我也不能綿溜溜躺在地上,叫你喝米湯似的呼嚕我的命。 那黑點兒仍在飄忽。 猛子急了,吼道:“呔!撲又不撲,走又不走,搞啥名堂?”這神氣,極像當陽橋上的燕人張翼德。 應和似的,一匹狼發出長嚎,顯得蒼涼,陰森。隨後,嚎聲一波接一波,有的遠,有的近,�怪怪地往耳孔裡鑽。 “壞了,崖上也有。”黃二的嗓音都抖了。 果然,頭頂裡也有狼嚎。 猛子吼一聲,舉了槍,朝天一扣扳機,一股火直竄天空。驚天動地的一聲炸響,壓息了�怪怪的狼嚎。許久,又傳來一聲狼嚎,但已遠了許多。 猛子飛快地裝了火藥,用通條捅幾下,放進一顆鋼珠。他心裡很緊張。他發現,自己不怕的,是一匹狼。對付一匹狼,跟對付一條狗差不多,用槍,用棒,都成,赤手空拳也能和它摔上幾跤。但這是一群狼,媽的!……怕是要填狼肚子了。 老山狗吠叫幾聲,聲音渾厚,如悶雷滾動。那狼嚎,又遠了些。 “怪。哪來的這麼多狼呢?”黃二抖了聲音,“平日,見不了幾隻。” “人家,也是個世界。山裡了,內蒙了,麻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