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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
我甚至咬牙不準自己哭。
我的這個家庭,每個人都是善良至誠的。卻有著固執與強硬的性格,從來不擅表達。困於愛彼此,卻讓彼此感受不到愛的怪圈。由於表達的障礙,一直缺少溫情。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後悔,如果當初我說爸爸你不要走我求求你了,結局或許不是如此。但是這又有什麼不同呢。
父親真的走了。在我成年之前,那竟然就是我最後一次見他。
母親從法院回來,餐桌上,昏黃的燈光映著她極其慘然的面容。亦是從那天起,我察覺到了母親的迅疾衰老。她說,今後就和你媽媽過。要乖。
我的喉嚨哽得厲害,勉強發出含混的聲音算是回答。然後把頭埋進飯碗裡,眼淚一下子就被熱氣蒸乾了。
這一年,我七歲。
在應該被寵溺的年紀,我就開始懂得並做到自立自知。被所有師長稱讚為善解人意,成熟懂事的好孩子。我總是很厭惡聽這些話。因為我並非願意這樣沉重。
有些事情,是凹凸有致的碑銘。關於愛或者恨。如同暮春時節漫山遍野的山花爛漫。在寂靜的孤獨美感中蔓延。在我懂事之後,分明地察覺到了這些印記在我生命中產生的支配性力量。我已經在性格中暴露出明顯的父輩的特徵。血脈為緣。歲月為鑑。
這年。我十七歲。
我終於能夠理解十禾了。我知道了她所一直向我描述的那種負罪是何等沉重。
第二部分 第9節 旅 途
三診的成績給我母親很大的刺激。她不再對我抱有太大期望。拿成績那天晚上,我們就這樣僵持,母親一直髮火。直到12點。後來我躺在床上思考我的出路。我該怎麼安排自己的生活。三點的時候我頭腦清醒至極,起來想喝杯水。發現母親做在客廳。我輕輕扭亮立式檯燈,在她身邊坐下。
已經很多年,我們不曾面對面進行一次認真的談話。
媽。我不想再讀下去了。
良久,她說,那麼你想怎麼辦。
媽。這些日子我老是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以前你每天帶我去學院的後山散步。那些歌我都還記得。也想爸。我整整十年沒有見過他。我想去見他。我覺得我從來就沒有讓你滿意過。不管我覺得自己已經多麼足夠。你和爸一直都很自負。我也覺得,我和你們一樣剛愎自用。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才華與頭腦。即便是現在。
她沒有任何反應。我繼續說,我覺得你太累,我也累。我不想在這裡呆下去。十禾出的事情,你是知道的,這件事情讓我獲得醒悟與反省。
我都快成年了。想出去走走。不是什麼闖蕩。我對那些東西沒有野心。只是想去旅行。
母親沒有說一個字。我們這樣沉默地在黑暗中靜靜坐著。竟然直到天亮。
最後母親對我說,以前只希望你不要走彎路。可是現在知道,你和我一樣固執。你自己挑的路,以後自己承擔。我已經懶得再管。好自為之。但你需要清楚生活是這樣現實。你可以去旅行。但是以後,你自己維持生計。
五月。陽光瀰漫在蓬勃生長的植物之間,每一場大雨過後,空氣就無限清朗。夜晚闃淨的街道。充滿樹葉循走的聲音。
就這樣我開始漫長的旅行。去北疆。去有父親的地方。臨走的前夜,我又聽見樓上抑揚的大提琴。斷斷續續。於是我起身上樓,輕輕敲門。琴聲嘎然而止。之後開啟門,隔著防暴鏈條,那個輪椅上的男子警惕地看著我。
你是誰?什麼事?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說你的琴拉得很好。但是我以後聽不到了。再見。
然後我匆匆跑下樓。
翌日天尚未亮。我背起沉重的巨大行囊,與沉睡的母親道別。
天亮之後陽光非常強烈。擠在人群中,竟微微無力而暈眩。在擁擠簡陋的月臺上等待,終於上了火車。在轟鳴的鐵軌上飛馳。風聲過耳。我慶幸地知道,生活與理想十幾年的分野終於在今日彌合。真的不知道這是命運吝嗇的垂青還是隱諱的詛咒。
我從車窗外回望。這條鐵軌扭曲著消失在地平線。與家漸行漸遠。心中突然有孤獨的恐懼。我赴往未卜的前途與叵測的命運。以義無反顧的姿態告別一切優美過的年華和疼痛過的記憶。
這樣的告別,同等於愛。
沿寶成線至寶雞,一路上有著大陸腹地單調的景緻。深夜睡在窄小的鋪位上,隨著車輪與鐵軌的摩擦又規律地震動。車廂有昏暗的腳燈。睡我上鋪的那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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