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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真的有看不出破綻的東西嗎?即使是感情。
李小漁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越是這麼告誡自己,周身越是瘋狂得失控。光滑的樓道里只有他們三個,彷彿考試失誤被老師留校的三個學生,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不安。
漫長的幾十分鐘過後,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推門走了出來,沒等他開口,季大海便湊了上去,說道:“醫生,我是病人家屬,有什麼話你同我說吧。”
醫生摘掉口罩:“好吧,既然你們都在,我就直接說明了吧,病人的情況非常不穩定,雖然暫時搶救過來了,不過仍有隨時呼吸暫停的危險,你們最好趁著病人清醒,做一個簡單的告別吧!”
梅阿姨被推了出來,她的臉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管子,瘦小的身體嵌在中央,感覺有些危在旦夕。
她被送入了6號重症監護室,他們也隨後跟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梅阿姨才緩緩睜開眼睛。李小漁能夠感覺到那目光再沒了一絲光彩,只剩一團永恆的灰。
或許,將死之人都是如此吧。
目光落到季大海身上的時候,她的瞳孔有些微張。
他連忙靠了過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卻忍住了強烈的淚:“媽,您放心吧,醫生說了,你的病會慢慢好起來的。”
呵呵呵,又是一個謊言。
有人在李小漁心裡笑出了聲,苦澀、無奈,卻又尖利刺耳。
梅阿姨淡淡地笑了笑,或許,這一刻,病痛在她看來,在她感受已然無足輕重了吧。目光有氣無力地離開季大海的身體,移到了妖豔的Sandy身上。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便被印證了。有些事情,不用解釋,早就成了事實。
雖然只是短暫的停留,也讓Sandy感覺很不舒服,她僵硬地扭了扭脖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退。
李小漁始終站在角落裡,她不敢向前,也不知道若自己向前了,會發生什麼事情。這是多麼狹窄的畫面啊,她卻硬是要在其中拗一個位置。
微微地低下頭,她試圖避開梅阿姨的視線。
直至Sandy用胳膊輕輕碰了碰李小漁,她才驀然抬起頭,梅阿姨被插滿管子的手臂稍稍抬了起來,乾枯的手指指向了李小漁。
她終於再也無法閃避,她要同她面對面了!“咯咯咯……”
那些伺機而出的痛楚已經開始發出不懷好意的笑了。
李小漁靠了過來,她試圖揚起嘴角,不過面部肌肉彷彿失控了,做不出任何表情。她緩緩坐了下來,輕輕握住了梅阿姨的手。
好冷。
那些陌生的冰冷的液體正順著這管子汩汩流入梅阿姨的體腔,將那些僅存的熱量也吞噬掉了。
她曾經無數次被這雙溫暖乾枯的手握住,帶著一個母親般的愛意,將她心中的愛意緩緩傳遞了過來。
她也曾豔羨過、貪戀過、依依不捨過這種感覺。如今,就要做告別了嗎?
告別了,就再沒有任何理由留戀了。是嗎?
“咯咯咯……”那些躲在體腔內的笑聲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她努力抵抗著,抵抗著那些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痛意步步侵蝕。
7
梅阿姨的手再次抬起,顫抖著,試圖掙脫那些冰冷管子的束縛,然後揚到了李小漁的臉頰處。
指尖觸及她臉龐的瞬間,終於有一滴淚,脫落了,飽滿的,全力地掙脫了眼眶的鉗制,倏地一下,掠過了臉頰。
手掌顫抖著,緩緩覆蓋了上去。好冷。
梅阿姨的手真的好冷。
李小漁好想將那些曾經她給予自己的熱量送還給她。或許,這隻能讓她感到些許溫暖,些許的,不算是奢望吧,也已足夠了!
好多好多話哽在了喉嚨裡,這一刻卻全部化開了,再沒了一個可用的字元。
要對她說些什麼呢?重複季大海那個俗套的謊言嗎?還是給她講一個笑話,或者說說最近發生的瑣事?
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了。
某一刻,她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梅阿姨去世了,她便脫離了那個荒誕的約定,也就結束了那個可笑的演員身份。
可是這一刻,那一幕即將來臨了,她卻前所未有地害怕了。
“阿姨……”她最終還是低低喚了一聲,糾纏的情愫全被埋進了那略掉的字眼中,融化了,再沒了痕跡。
梅阿姨的手臂輕輕滑落,再次握住了李小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