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揚州將軍府(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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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揚州城落的雪上便踩上了褐色的泥土。
從羅城南大街通往子城的官道上一頂小轎匆匆行過,在這朦朧靜謐的雪色中,轎子頂上配著藍色的瓔珞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抵達了佔據子城將近一半城池的鎮國將軍府,轎子才緩行下來,繞過大門的兩座石獅子,從旁邊的小門進去。
甫入小門,二門內便小跑來了個俊俏的黃衣丫頭,拽著桃色的絹帕,神色慌張,眼淚抹了一臉,哭哭啼啼地跟剛從轎子裡下來的顧逸辛喊話:
“四老爺,您可算是回來了,快快去看看吧,大少爺要打死二少爺了!”
四老爺顧逸辛今歲剛過四十五,生就一雙鬆弛的小眼,面色疲憊,眼下青黑,籠著一件鑲金絲的綢緞襖子,披著嵌兔毛的披風,一身富貴,但身形猥瑣,含胸駝背,雙手揣進袖口,迷迷糊糊,像是站著都能睡著。
乍聽小丫頭一大早就哭鬧起來,顧四老爺脾氣瞬間上來,一巴掌扇過去,耳光炸響,罵道:“年裡呢!你哭什麼哭?!一大早就這樣不吉利,鬧得一會兒老五那邊聽見的風聲,又要仗著他那尚了公主的架子冷眼瞧老子,給我把嘴閉上,快快,帶我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顧四老爺在家中沒甚地位,但卻要個臉面,很見不慣五弟那尚了公主以後就總愛拿斜眼瞟人的動作,連帶著五弟跟長公主生的小娃娃也對他沒個好臉。
可他能怎麼辦?那小娃娃哪怕口頭要喊自己一聲四伯,也是身份尊貴的小侯爺,平日他面都見不了幾回,見了面人家揚著一張漂亮的臉蛋乖乖模樣的看過來,他更是不好教訓什麼。
被打了一巴掌的黃衣丫頭俏生生的臉上瞬間腫得老高,委屈又不敢再多說什麼,只福了福身,抽噎著點點頭,一邊領著四老爺去榮興堂,一邊簡短地解釋說:“四老爺別生奴才的氣,實在是人命關天,二少爺要是再被打,可就耽誤了一會子跟小侯爺出門兒聘貓呢。”
——聘貓。遊手好閒的酸腐文人才愛乾的事情。
四老爺眉頭皺著,嘖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評了一句:“老五家的顧珠怎麼成天不是逗貓溜狗就是吃吃喝喝沒點子正事兒?家學也不去上,說他一句就當老子放屁,跟他爹一個德行,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也不曉得為家裡多做點兒事兒,就靠著公主混吃等死,也不知道公主看上老五哪兒了,當初非要選老五。”
黃衣丫頭立即跟著附和的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為意,曉得四老爺也就只敢在她們這些下人面前嚷嚷,見了小侯爺和駙馬,臉都是一副要笑爛的模樣。
四老爺自顧自的說了一堆,隨後擺了擺手,讓大丫頭帶路。
過了垂花門、山水屏風、擺著睡蓮的大缸與雕樑畫棟的正堂,四老爺還沒到偏亭就聽見兩個兒子對罵的聲音。
三言兩語從兩個兒子的對罵裡,四老爺便聽出事情的經過。
原來自己那最是斯文的大兒子發現小兒子睡大了個丫頭的肚子,正氣得吐血,說弟弟一個訂了親的人,正經的小姐還沒過門就弄大了丫頭的肚子,不成體統。
“顧橋然你給老子下來!你這還沒娶親呢!成何體統?!成何體統!”顧家四房的大少爺顧待今留著山羊鬍,濃眉大眼,手裡舉著戒尺,身上銀色錢幣花紋的長襖子被門框刮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裡面雪白的棉花,頭冠的烏紗帽也歪歪扭扭戴在頭上。
踩在桌子上的二少爺顧橋然今年剛十六歲,嬉皮笑臉地跟大哥躲貓貓,戒尺一下都沒有打在他的身上,反倒把大哥氣得半死:“憑什麼下去?爺想上桌就上桌,想上樑就上樑,爹都沒說什麼,大哥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寬了些?”
說罷,顧橋然餘光瞅見父親踏進偏亭,立馬跳下桌子,身手矯捷地躥去父親身後,先一步告狀說:“父親,大哥要打死我,救命啊!我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以後就不能孝敬爹了,那可是天大的罪過啊!”
“你、你滿口胡話!今日為兄乾脆就打死你,讓你胡言亂語,小小年紀,還搞大了丫頭的肚子,你說你,要我怎麼跟尉遲家的小姐交代?你這是要讓我們顧家丟天大的臉面,以後誰家正經的小姐還敢入咱們顧家的門?”顧待今的山羊鬍抖了又抖,忍無可忍之下,直接將手中的戒尺砸過去!
戒尺在空中丟擲一個漂亮的拋物線,最後準確無誤地落在四老爺顧逸辛的頭上:“哎喲!”
“爹!”失手的山羊鬍顧待今一下子愣住。
機靈的顧橋然立馬站出來,護著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