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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廷玉跪在那裡,挺直了腰桿,垂首不語,面沉如水。
胤禛已經恢復了平靜,聞言淡淡道:“九阿哥被邪物魘住了,只會胡言亂語,來人,塞住他的嘴,送他下去好好休息。”
門口響起應諾聲,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擒住胤禟,也不知在他嘴裡塞了什麼,胤禟動彈不得,口中嗚嗚作響,被人拖了下去。
胤俄張了張口,想為他求情,可轉念一想,又閉了嘴。
這會兒他們這四哥只怕還在氣頭上,老九估計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大礙,還是等八哥回頭親自去勸吧。
安定門外,隆科多正騎於馬上,左手勒韁,右手持刀,盯著眼前大隊人馬,全身緊繃,如臨大敵。
“隆科多,是誰給你的膽子,連爺都敢攔了?!”
十四一身戎裝,臉上風塵未退,看著他冷笑道。
他回京敘職,需得移交印信才能回來,所以沒了調動大軍的許可權,可身邊也還帶了一兩千人的親兵,來勢洶洶,令隆科多不敢掉以輕心。
“奴才職責所在,還請十四爺見諒。”隆科多拱手道,“請十四爺單獨進城。”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爺是聖上親封的大將軍王,你一個小小的九門提督,還敢如此造次,爺就算要硬闖,你又能怎麼著?”
十四橫刀立馬,眼中殺氣凜然。
他帶兵出征,雖沒親上陣,可見多了死人,自也練出一身剽悍之氣,怎會將隆科多放在眼裡,只不過顧慮他身後的佟家,還有佟家對於老爺子的意義,方才有所顧忌。
隆科多不再答話,手心已經沁出汗來,卻仍死死抓著長刀,不敢有絲毫鬆懈。
先皇駕崩的訊息,早在宣讀完遺詔,胤禩就命人暗中將乾清宮把守起來,不能走漏一點風聲,故而十四一無所知,否則早就衝殺進去,哪裡還會在這兒揣度形勢。
十四本想著胤禟或博定那邊會派出人馬來接應,卻沒料到至今連一個人影也沒見著,又衝進去以後,被康熙懷疑是居心叵測,不由有些焦灼難耐,胯|下戰馬彷彿察覺到他的情緒,也跟著不安起來。
“十四爺……”平郡王訥爾蘇驅馬上前,低聲探問。
還未等他說完,遠處便隱隱傳來鐘聲。
先是一下,再又一下。
直至後來,竟有延綿不絕之勢。
胤禎倏地轉頭,望向鐘聲響起處,臉色煞白。
皇帝駕崩,必撞鐘數下,以示國喪,舉國同哀。
這鐘聲與平日報時的鐘聲大有不同,一聽便知,故而隆科多也是大驚失色。
“爺要進宮去瞧皇阿瑪,狗奴才少攔路!”十四回過神來,咬牙狠狠道。
此時天已濛濛發亮,藉著微光,依稀能瞧見那張年輕的臉上扭曲猙獰的神色。
隆科多哪裡還敢放行,一揮手,後面步軍統領衙門的人也跟著圍上來,雙方形成對峙之局。
“衝進去!”十四不再猶豫,一聲令下。
眼見就要上演喋血宮門的戲碼,忽而聞聽一聲高喊。
“皇命在此,誰敢放肆!”
十四一震,抬眼望去,只見一隊人疾馳而來,為首的人面色冷肅,一反平日溫和,卻正是廉郡王胤禩。
藉著喊話的這一會兒功夫,胤禩已經策馬奔至隆科多身前,勒繩止步,正對著十四一行。
“皇上有旨,命撫遠大將軍,十四阿哥胤禎入宮覲見。”
“胤禎何德何能,竟能勞動八哥出馬!”十四嗤笑一聲。
胤禩掃視一圈,目光落在他身上,緩緩重複了一遍:“皇上有旨,命撫遠大將軍,十四阿哥胤禎入宮覲見。”
“皇阿瑪已經駕崩,又哪來的皇上?”十四面無表情。
“先皇駕崩,留下遺詔,命皇四子胤禛繼承大統。”
十四愣了半晌,驀地哈哈大笑。
“四哥好快的動作,令十四佩服不已!”
胤禩不理會他的嘲諷,從袖中拿出一方玉印,正是康熙平日裡常用的印章,以此作為信物。“皇上口諭,宣胤禎入宮覲見。”
十四雙目通紅,盯著他咬牙道:“八哥,我也敬你愛你,你就這麼不待見我,非得看著我死嗎?”
胤禩暗歎一聲:“十四弟言重了,你凱旋而歸,本該盛大相迎,可如今先皇駕崩,諸事需要料理,故而只有我出來接你,隨我進去給皇阿瑪磕頭請安吧。”
十四沉默不語,晨風揚起他的衣袍邊角,帶起獵獵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