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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赤紅重箭,一團火般自那柄更紅的大弓上突然綻開,像一支菸光四射的火箭,剎那穿越漫長的距離,穿越馬蹄揚起的黃沙和漫天遍灑的鮮血,穿入了拼命逃離的那具身體的後心。
如火的箭,剎那穿透肌骨,自前心穿出,帶出瞭如火的血液,那血液曼陀羅花般搖曳出細長的枝葉,在半空中濺出驚豔的畫面。
老哈還在維持著拼命奔逃的姿勢,單手還揚在半空拼命催馬,那隻高高上豎的手突然被那絕無可能的一箭定格,就那麼滑稽的定在了死亡的永恆。
他喉間格格一響,發出一聲似哭泣似輕嘆的怪音,似在嘆息自己命運不濟,偏偏遇上了戰北野,又似在哭泣自己為何一定要追出來,為何沒能抓緊時機殺掉孟扶搖,最終賠上了自己性命。
他就那樣舉著手栽下去,栽在了千軍萬馬中,和那些用生命護衛了孟扶搖的黑衣人們一樣,瞬間被踏成肉泥。
孟扶搖伏在馬上,眼含熱淚看著,心底不住盤桓著四個字:報應不爽,報應不爽……
就算戰北野不出手,只要她留得命在,有些帳,都會一筆筆索回的!
老哈一死,戎兵無主,頓時亂成一團,原本就不是對手,這下更成為了黑風騎掠奪生命的殺戮場,黑風騎趕豬玀似的將沒頭蒼蠅般四處亂撞的戎兵驅趕在一起,然後不溫不火卻又毫不遲疑的,殺。
慘叫連同奔跑聲肌骨斷裂聲馬嘶聲刀槍撞擊聲交雜在一起,一陣陣撞向姚城,城牆上計程車兵早已看呆了,他們原本認定了孟扶搖無恥賣城,勾可了戎兵前來破城殺人,如今看這血淋淋活生生的大戰,擺明了不是一回事,不由都呆了。
孟扶搖攏在戰北野的大氅裡,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過他們的表情,那些混亂的喊殺聲裡她只覺得無比疲倦,疲倦得什麼都不願意想。
然而身後卻突然傳來輕微的“嗒”的一聲。
那聲音在這殺聲隆隆的戰場中如此清晰的傳入她耳中,她霍然回首,便看見先前死也叫不開,她差點濺血其上的姚城城門,開了。
厚重的鑲鐵巨門緩緩開啟,拉開一道亮白的彎弧,弧度正中,站著滿面血汗歪歪倒倒的鐵成,站著神情羞愧,手中抓著一把簡易鑰匙,腳邊還有個小包袱的姚迅。
孟扶搖只這一眼,便明白了。
姚迅原本是準備再一次背棄她的吧?不知道為何卻留了下來,而趕製出一個簡易鑰匙,開啟城門,除了天下第一偷兒姚迅,這姚城之中除了他,還有誰能做到?
她淡淡看了一眼,便轉過頭去。
先前拼死奔去的方向,先前鐵成苦苦哀求都沒能叫開的門,先前身邊衛士一個個死去,陷入絕境被逼自刎的她如此慘狀都依然沒能為她開啟的門,如今卻在這塵埃落定萬事已矣的時刻開啟,真是個頗為諷刺的笑話。
這個笑話,她現在不想面對。
前方,一場區域性戰事已近尾聲,孟扶搖從大氅中探出手,抓住韁繩,狠狠一抖。
馬兒放蹄奔去,揚起的灰塵灑在姚城的城門上。
“你要去哪裡?”
“不知道,反正我現在不想看見姚城。”
……
“你到底打算在這山裡住多久?”戰北野雙手枕頭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我的黑風騎還需要進城補給呢。”
“你讓他們進城就是,”孟扶搖閉著眼睛,漫天星光灑下來,照見她蒼白的臉烏黑的眉,“姚城沒糧草了,你們可以順便到大營裡去補養一番,這時候一定混亂得很。”
“你說得很對”,戰北野笑得牙齒比月色還白,“我已經派他們去了。”
他坐起來,抱著膝,有點可惜的道,“哎,要是我高興,把戎軍奪下來的平城和黃縣也搶過去,無極國不就有塊地盤是我的了?”
想了想又道,“算了,昭詡那傢伙沒這麼容易給我割地的。”
孟扶搖突然睜開眼,“昭詡?”
戰北野奇怪的看著她,道,“幹嘛?”
“你一個大男人,叫得這麼親熱做什麼?”孟扶搖古怪的看著他,“不會是斷背吧?”
“什麼叫斷背?”戰北野皺眉,“你自殺過一次怎麼就不正常了?說話古古怪怪的聽不懂,我叫長孫無極的尊號,有什麼不對?你別和我說你不知道昭詡是什麼。”
孟扶搖呆了呆,半天才道,“啊?”
“啊什麼?”戰北野又好氣又好笑,伸手要來摸她發燒沒,被孟扶搖開啟。
她有點混亂,坐起來,抱膝咬唇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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