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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氣挺急的,讓我無論如何回趟老家,說要商量件重要的事:你叔約我在香港見面。你來幫我拿拿主意,辦辦有關手續。
我一聽就挺生氣:“我叔也真是,哪有老子去見兒子,他要來看你,為什麼不能直接回大陸。”
我爺爺耐心地解釋說:“你又外行了不是?那不是臺灣方面不允許嗎?你叔要不是已從軍界退了休,他連跟我通訊的資格都沒有。現在就不錯了。據說,這還要託得蔣經國的後門呢。”
“託蔣經國的後門,吹吧?”
“放肆,哪有這麼說你叔的。”老人袒護起了他的兒子,“你叔生性憨厚朴實,不是那種瞎吹的人。他寄來的照片裡有和蔣經國合影的……”
我一聽這話,馬上肅然起敬:“喲,那我叔還真是個人物。”
什麼也別說了,立馬回家。那時交通還不是很方便,但走臨沂,再向北拐,當天還是能夠到沂蒙的。經過一天的長途跋涉,天傍黑的時候,我終於到了爺爺在縣政協大院的新家,新家在三樓,為的是照顧他(當地順口溜:一樓髒,二樓亂,三樓住的是高幹)。
一進門,我爺爺信中所介紹到的劉奶奶(那位退休的小學教師喲,不要搞錯呀)已經給我做好了晚飯。劉奶奶中等個,一身的書卷氣,話不多,總是笑眯眯的,對我特別親,就好像我是她的親孫子,她給我準備的晚飯很豐盛,其中就有煮好的老鷹崮的土雞蛋。搗好的蒜泥也用香油和醋拌好了(自然又被我爺爺放了姜)。我照樣是隻吃蛋白不吃黃。
飯還沒吃,老頭子便迫不及待地將我叔叔給他寄來的信與照片抱到了我面前,很是自豪地讓我欣賞。
叔叔的幾張照片挺吸引人,有他和蔣經國在總統府前的合影,有他身著戎裝視察桃園機場的單身照,有叔叔的全家福,叔叔、嬸嬸(臺南人,已在1980年因胃癌去世)、我的堂哥、堂妹。還有堂哥在美國佛羅里達海邊的留影,有堂妹在澳大利亞悉尼歌劇院門前的留影。
“哎,哎,你說,你堂哥、堂妹放著臺灣的大學不讀,跑到美國和澳大利亞讀大學幹麼?”老頭子很有點憤憤不平。
“那是因為人家的大學辦得好。沒見我們現在也派留學生去美國留學嗎。”我卻為我的堂哥、堂妹感到自豪。照片中的堂哥細高挑,戴一副寬邊眼鏡,長得很像我叔叔。堂哥名叫王制衡,是叔叔親自起的,想必有一定寓意。如今他已畢業,在紐約的一家電腦公司做中層主管,早已買了汽車洋房,還娶了個美國姑娘做媳婦。
“行,有種,娶一個美國娘們。”我爺爺對這倒是十分贊成,“給咱王家爭了氣。”
但對於堂妹王雯穎(也是叔叔起的)談了個澳大利亞小夥做朋友,他卻有點咬牙切齒:“這叫什麼事,你叔也不管,那個熊外國人,渾身是毛,跟猴子差不多,生個孩子也是一身毛……”
我馬上反對:“噢,只許你孫子娶外國姑娘,不許你孫女找外國小夥,你這是男女不平等。”
“你熊我幹嗎?我不過說說。”他哼哼兩聲作罷。
接著,是我叔叔的那封感情至深、催人淚下的家書:
父親大人臺鑒:
您老人家安好?
兒自民國三十八年(1949年)5月隨國民黨50軍撤離青島赴臺,轉瞬四十餘年。不肖犬兒,偏隅海島,思念之情,寄語云天。幾無一時一刻不念及父母,不念及兄長,不念及老鷹崮的一草一木。常常噩夢纏身,一驚虛汗。
驚聞母親大人已於早年活活餓斃,更令不孝之子悲恨從頭起。且疊聞兄長不幸於“文革”中被屈鬥,至今生死不明,更令我百感交集,兒時的生活追憶更時時縈繞心頭。為弟我時時乞求上帝,保佑我兄早日平安歸來……
雖是“古色古香”的文言書體,但我讀來並不感到艱澀,而是出奇的順暢,我讀著讀著,竟至流出了一腔熱淚。我雖然沒見過我叔叔,但血緣的無形親和力,使我感到我遠在臺灣的叔叔就在眼前,他已一如多年所願,已經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沂蒙大地,回到了他夢牽魂繞的老鷹崮,回到了親人們的身邊……
信的最後是這樣兩行字:跪請金安,兒頂禮。
問了我爺爺才知“跪請金安”,是舊時兒子給父母寫信的一種結束方式,以示尊重。至於“兒頂禮”則比較容易理解了。還有信封,也較別緻,長方形,黃裱紙做成,字從左往右寫,在收信人後邊,還專門寫上“親啟”。爺爺解釋說,這是強調要收信人親自收啟。可惜,這些優秀的禮節統統已在大陸完全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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