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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今天竟隱隱透出紅暈;眼睛水汪汪的,含著柔情、露著倦意;嘴唇鮮紅豐潤,敏感的嘴角微微顫動,竭力想掩住那沉醉的微笑,平日那英氣勃勃的眉目間也好象揉進了幾分嫵媚。太后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晚了!已經晚了!
太后邁步進殿,轉入東暖閣,彷彿不經意地問:“皇兒在讀書?怎麼不去西暖閣?〃她看到南窗下的炕桌上擺著熱茶和一函開啟的書,皇帝日常讀書習字、批閱本章,都是在西暖閣。
福臨不大自然地說:“隨便翻翻,一會兒就去西暖閣。〃太后翻出書函的封面。她雖不精通漢文,書名卻還是認得的:《花間集》。她低頭翻書,突然抬起雙目,望定福臨的眼睛,毫不含糊地問:“董鄂氏剛才在這裡?〃福臨驟然紅了臉,直紅到髮際耳根。他避開母親尖銳的目光,沒有說話,望著側面透雕的隔斷。
“她……什麼時候走的?”
“剛走。〃福臨聲音雖低,卻並不膽怯。
“年輕人胡鬧,也要有分寸,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福臨沉默片刻,堅決地轉過臉,小聲說:“額娘,兒並非胡鬧。董鄂氏正堪與兒作配,她才具有總領六宮、為一國之後的才德。額娘,你就看不清?〃太后搖搖頭,容色略略和緩地說:“皇兒,你有什麼不明白?用漢人的話說:你和她,姻緣簿上沒有份!”“額娘!”福臨的臉色驟然煞白,暴怒倏地狂風般颳起,他抑制不住,不顧一切地脫口喊道:“讓我攤上兩個博爾濟吉特氏的平庸之輩,還不夠受嗎?……”“放肆!〃太后提高聲音,斬釘截鐵地摔出兩個字的斥責。
半晌,養心殿內靜悄悄的,母子相對,都是黑眉白臉,非常相象。太后的怒容漸收,恢復了平日的沉靜,她說:“傳我諭旨:自今日起,皇親宮眷沒有我的特許,一概不許進宮!違旨者嚴懲!〃這聲音如生鐵鑄成般堅硬,象寒冰一樣令人發冷,在深邃的殿堂裡竟引起了回聲。太監、宮女們從來沒聽過太后的這種聲調,都嚇得跪倒在地,不敢仰視。
福臨也跪下了,垂頭送太后出宮。他一句話也不說,太后從他身邊走過,他彷彿也沒有知覺。太后乘機迅速地斜眼看看兒子,他的兩道黑眉緊蹙在一起,和緊緊抿著的嘴唇相配合,顯出一副非常執拗的神氣。太后立刻走開,步履平穩,步速中常,再沒有回頭看兒子一眼。她的博爾濟吉特族高傲的自尊心受了損害。哪怕這損害者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她也不能原諒!
黃昏時分,皇城的宮殿在暮霞的背景上漸漸變成深色的剪影,寂靜的宮廷透露出一股無法言喻的憂鬱和惆悵。初夏溫馨的空氣也不能減輕傷心人的痛苦。追隨著宛轉的歌聲,從養心殿中送出陣陣悠揚的絲竹之音,那拖得長長的音調如泣如訴,更增加了暮夜的纏綿和哀怨: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伊人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未昏時,月半明時。
這一曲《折桂令》,曲子高雅,詞文俚俗,卻道出了福臨的心玻他不等煞尾,便扔開了手中玉笛,斜躺在雕龍御榻上,心頭萬種滋味,無法排遣,又煩躁又憂傷,想發脾氣都沒有精神。笛子一停,陪伴著品簫奏琴吹笙敲檀板和唱歌的小太監們都趕忙停止,不知所措地望著皇上。福臨有縷無力地看他們一眼,說:“再唱吧,我聽聽。〃另一個小太監連忙拿起一根竹笛吹奏,於是歌聲又起:相思有如少債的,每日相催逼。常挑著一擔愁,準不了三分息。這本錢兒見她時方算得……福臨閉眼聽著,一動不動,心卻飛走了,飛出養心殿,飛出皇宮,去尋找他苦苦思念的另一顆心……從皇太后到養心殿來過以後,又過了六天。福臨天天把自己關在養心殿裡,哪兒也不去,誰都不見,喪魂失魄,寢食不安,連往慈寧宮請安的禮節都丟了。皇后和妃嬪去問候,一概擋駕,所有宮女都不準進養心門。今天是常朝之期,福臨總算記得自己是皇帝,勉強去聽政,草草處理了幾天來堆積的國事,早早地又回來了。首領太監吳良輔怕皇上悶出病,召來樂工、歌工、太監,陪皇上奏曲取樂。福臨精通音樂,尤愛吹笛。但今天,音樂也不能使他解脫。
福臨突然睜開眼睛,對吳良輔說:“去值房看看,蘇克薩哈來了,立即引見。“吳良輔一愣,不敢怠慢,立命召對太監去接。
吳良輔和蘇克薩哈可是老相識了。當初蘇克薩哈密告睿親王多爾袞謀反,就是透過吳良輔上達給順治的。這幾年蘇克薩哈一直征戰在外,皇上召他做什麼?
蘇克薩哈來了。他是領侍衛內大臣,內廷近侍,在皇上面前本不象外臣那麼拘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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