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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當時我們倆誰比誰更驚愕。
“您?在這兒?”說完,他那兩片剪刀片啪地就合上了。而我好像根本聽不懂人話似的,一聲不響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對我說什麼。很可能他在說、我應該離開這兒。因為後來他用那扁扁的薄紙肚皮把我擠到走廊比較亮的地方,又朝我背上推了一把。
“請問……我想……我以為她,I…330……可是後面有人跟蹤我……”
“您在這兒等著,”醫生打斷了我。他走了……
最後我總算見到了她!她終於來到我身旁,到了這兒。現在“這兒”是哪兒已經無所謂了。眼前是我熟悉的杏黃的綢衣裙,尖刺般的微笑,垂著簾子的眼睛……我的嘴唇、我的雙手、我的膝蓋都在索索發顫,而我腦子裡的想法更愚蠢:“振動產生聲音。顫抖應該是有聲的。怎麼接聽不見呢?”
她的眼睛向我洞開著,我走到了裡面……
“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您剛才在哪裡?為什麼……”我直勾勾地看著她,目光一秒鐘也移不開。我好像在說夢話,忙不迭地說得前言不搭後語——也許只是我的思想,還沒有說出來:“有個影子……跟在我背後……我死過去了……從櫃子裡……
因為您的那個剪刀片子說,我有了靈魂……是不可救藥的……”
“不可救藥的靈魂!我可憐的人兒!”I縱聲大笑。她的笑聲淋了我一頭,我的夢囈給澆沒了,四下裡滿處都是一短截一短截的笑聲,熠熠閃光,發出銀鈴般的聲音。一切顯得多麼美好。
拐角處又冒出來了那個醫生。啊,多麼好、多麼可愛的薄紙醫生。
“怎麼回事?”他站在她旁邊。
“沒什麼,沒什麼!我以後再告訴您。他這是偶然的……告訴他們,我就回去……再過十五分鐘吧……”
醫生在拐角一轉身就不見了。她等著,聽那邊門重重地關上。這時I把一根甜蜜的尖針,慢慢地、愈來愈深地扎進了我的心裡,她的肩膀、手和整個身子緊緊依偎著我。我和她在一起走,我和她是兩個人——又是一個人……
不記得我們在哪兒拐進了黑暗中。在黑暗中,我們踩著臺階往上走,沒完沒了地走啊走,誰也不說話。我沒看見,但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樣,閉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仰著頭,抿著嘴唇在靜聽音樂,靜聽我身上發出的低微的顫音。
等我清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古宅院內的一個隱蔽角落裡(院裡這種地方難以計數),旁邊有一道圍牆,地面上戳著殘垣斷壁留下的光石條和高低不平的黃磚。她睜開眼說:“後天16點。”
說完就走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我不知道。後天就都清楚了。活生生的痕跡只有一個:我右手手指尖上的皮都蹭掉了。但是,今天在一統號飛船上工作的時候,第二設計師千真萬確地對我說,似乎他親眼看見我無意中讓砂輪蹭著了手指。嗯,可能是這樣。很可能,我說不上來。我糊塗了。
記事十八
提要:邏輯的迷宮。傷口和膏藥。從此洗手不幹。
昨天我一躺下,立刻就沉入了夢的海底,就像一艘超載的船翻船沉底了。四周是沉寂的漫無邊際的綠色海水。我慢慢從水底浮了上來。浮到水中央,睜開眼一看:這裡是我的房間!還正是湖綠色的凝然不動的早晨。在玻璃鏡櫃門上映著太陽的一塊光斑,直照我的眼睛,使我無法準確地按守時戒律表規定的時間睡足時間。要能把櫃門拉開就好了。可是我整個人好像被網在蜘蛛網裡,無法動彈,起不來,連眼睛上也蒙上了蛛網。
最後我總算起來了,把櫃門拉開——突然,在鏡子櫃門後面冒出個全身粉紅的I,正在拽下身上的衣裙。我已經對什麼都見怪不驚,哪怕最神乎其神的事。我記得當時毫不吃驚,什麼也沒問,趕忙就進了櫃子,砰地把背後的門關上。我氣喘吁吁、用手胡亂摸著,急不可耐地和I聯成一體了。現在我還清楚記得,當時透過黑暗中的那道門縫,我看見有一道耀眼的陽光,它像閃電白光道似的,一曲一折地映在地板上、櫃壁上,再往上去——這道兇光閃閃的光刃落在了I向後仰著的裸露的脖子上……我感到毛骨悚然,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我又睜開了眼睛。
我的房間。還是湖綠色的凝然不動的早晨。櫃門上映著一塊太陽的光斑。我正躺在床上。是個夢。可是我的心還咚咚直跳,它在顫慄,在振盪,我的手指尖和膝蓋微微作疼。事情肯定發生過。而我現在卻弄不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在毫無疑問的、習以為常的和三維空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