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1/4 頁)
但是在毛髮之下卻保留了鮮紅的熱血。你們卻比他們糟。你們身上長滿了像蝨子一樣的數字,它們在你們身上亂爬。應該把你們身上這些東西都撕下來,扒得光光的,把你們趕到森林裡去。讓你們也學會因恐懼、喜悅、激怒、寒冷而發顫,讓你們去向火禱告乞求。而我們靡菲,我們要……”
“等一等,什麼是‘靡菲’?‘靡菲’是什麼意思?”
“靡菲嗎?這是個古代人名,他就是那個……你記得大牆外邊刻在一塊大石頭上的青年人形嗎?……不,我還是用你們的語言來解釋更好,你很快就會明白的。世界上有兩種力量:熵和力,一種力量導致舒適的平靜和幸福的平衡,另一種導致平衡的破壞,使事物永遠處於無窮盡的痛苦的運動之中。我們的祖先,確切地說,你們的祖先基督徒們崇尚熵,像上帝般對它頂禮膜拜,但我們是反基督的,我們……”
正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輕輕的叩門聲,聲音輕得像耳語——一個人飛快地衝了進來。就是那個帽子壓到眼睛上、鼻子扁平的人,以前曾多次給我帶來I的便條。
他跑到我們跟前收住腳時,喘得像臺氣泵,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大概是一路拼命跑來的。
“快說話呀!出什麼事了?”I抓住他的手問。
“他們上——這兒來了……”氣泵總算緩過氣來了,“警衛隊來了……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那個……怎麼說呢……像駝背模樣的……”
“S?”、“對了!他們已經到了,進樓了。馬上就會來這兒。快,快!”
“沒關係!來得及……”I笑了,眼睛裡閃爍著快活的火花。
她這種表現,也許可以說是荒唐又不理智的蠻勇——也許其中還有我無法理解的奧妙。
“I,看在大恩主的份上!你要明白,這可是……”
“看在大恩主的份上,”她笑了,臉上顯出一個尖刻的三角形。
“就真……看我的面子……我求求你。”
“噢,我還有件事要和你談一下……算了,沒什麼關係,明天吧……”
她快活地(的確是快活地)朝我點點頭,那個人也從前額的帽簷下露了露臉,也朝我點了點頭。現在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快些坐到書桌旁去!我開啟記事書稿,拿起了筆。希望他們來時發現我正在幹有利於大一統王國的事。突然,我覺得頭上一根一根頭髮都活了,分開了,動了起來:“萬一他們突然要讀最近寫的那幾篇記事——只要讀上一頁,就完了!”
我一動不動地坐在桌旁,但我看見四周的牆壁都在顫動,手裡的筆也索索抖著,眼前的字浮動著都擠到一起去了……
把記事稿藏起來?可是往哪裡藏呢?周圍到處是玻璃,燒了它們。但是他們從走廊和隔壁的房間裡會看到火光的。再說我也不能這麼做,我沒有勇氣去毀掉這部充滿痛苦,卻又是我最珍貴的身心的一部分。
遠處走廊裡已傳來了說話聲和腳步聲。我只來得及順手抄起一摞稿頁塞在屁股下面。然後像焊住在椅子上似的一動也不動了。椅子上每個最小的粒子都在顫動,而腳下的地板晃悠得像船上的甲板,上上下下……
我全身縮成一小團,躲在我那凸起的前額下,從蹙緊的眉頭下賊溜溜地偷眼瞧著他們:他們挨著房間從走廊右邊的房間查起,越來越近了。有些號碼坐在自己房間裡一動不動,就像我一樣,有些號碼則趕緊站起來歡迎他們的到來,把大門敞得大大的。他們多幸福!如果我也能像他們那樣……
“大恩主是人類不可或缺的最佳、最優質的消毒劑。由於進行了這種消毒,大一統王國機體內不再存在任何動亂……”我索索發抖的手使勁在紙上擠出這樣一些純屬廢話的語言,我俯首在桌上,頭越趴越低,而腦袋卻像一個瘋狂的打鐵鋪……我的背部凝神聽著……我聽見門把咔嚓擰動了……帶進一陣風來……
我坐著的椅子晃動起來……
這時,我好不容易才從書稿上抬起頭來,朝進屋的人轉過臉去(演滑稽戲可不容易……對了,今天有人對我說起過滑稽戲的事)。站在這些人最前面的是S,他繃著臉,一言不發,目光像錐子似的深深鑽進我的心裡,鑽進我的椅子和我手下那疊索索顫抖的稿頁。然後,在我門口閃過一些我熟悉的、天天見到的面孔——只一秒鐘;其中有一張臉與眾不同,那臉上鼓著棕紅色的魚鰓幫子……
一下子我想起了半小時以前,這房間裡發生的那一幕,所以我很清楚,她現在可能……我全身發抖,心抨抨地跳(幸虧那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