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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茶閒話,突見呂不韋風塵僕僕而來,不禁便是喜出望外。薛公喊出夫人一番吩咐,片刻之間便是滿蕩蕩三案接風酒菜擺上了廳堂。三碗熱騰騰甘醪下肚,毛公便繪聲繪色地說起了子楚論戰的情景,薛公時而打幾個補丁,未過片時,便將年來子楚發奮的諸般情形說了個八九不離十。呂不韋大是感慨,一拍案舉起大碗道:“兩公樹人於落拓不濟之時,發才於平庸萎縮之日,真義士也!不韋敬兩公一碗!”大碗一揚,便汩汩飲了。薛公慨然道:“我等避禍他鄉,自甘市井風塵,若非呂公宏圖大謀,何得重入士林也!”毛公晃著空碗笑道:“嘿嘿,我等何足掛齒。要說還得說嬴異人那小子可造!一教便會,一點便透,錦衣玉食,高車駟馬,嗨嗨,還當真有一番氣象,成了個人物也!”呂不韋哈哈大笑:“好!只怕此子不是個人物,是個人物便好說。”薛公向毛公一搖手:“先別亂岔,聽呂公說說咸陽情形。”呂不韋悠然一笑,便將大半年來在咸陽的諸般周旋大體說了一遍,末了道:“歸總說,咸陽時勢仍在兩可之間。以我揣摩,老秦王對嬴異人已經上心,然不會拿一個身在敵國的人質公子做孤注一擲。也就是說,秦國宮廷必定同時在其他王子中遴選儲君。嬴異人能否成事,還需我等全力周旋。”薛公沉吟道:“以老夫忖度,老秦王明知嬴異人安然在趙,而不以邦交途徑索回公子,無非便是顧忌趙國開價過高。若是別國,定然早就軟硬兼施了。老秦王不動聲色,委實老辣也!”毛公拍案笑道:“老辣個鳥!秦趙血海冤仇,老嬴稷敢提索回人質,只怕平原君叔侄便要提割讓崤山函谷關!嘿嘿,趙勝這老小子不怕嬴異人成名,分明便是要喂一口肥豬好要高價!老哥哥說得也是,老嬴稷是老辣,寧可不要這個王子,也不尿趙國這一壺。鳥!這便是君王,生生的鐵石心腸也!”“粗也粗也。”薛公皺著眉頭搖搖手,“老夫以為,此事要害在兩處:一則是公子成名成事以增身價,二則便是如何返秦?目下看來,成名成事不難,只怕後來最大的難處便在回秦。”
“兩公所言極是。”呂不韋思忖道,“回秦事我來謀劃。兩公只管讓公子借弭兵之議,有所作為便了。”
“嘿嘿,老夫還得說一句。”毛公聳動著一雙白眉,“這小子近日來可是有些神不守舍,老夫給他擬的新說辭,三日還不順溜。”
“你是說嬴異人?”薛公驚訝了。
“不是這鳥人還能是我!”毛公一瞪眼便紅了臉。
“毛公可人也!”呂不韋哈哈大笑,“十年落難,一朝成名,招搖分心也是再所難免也。不韋明日便找他說話。”
“如何?異人公子不知道呂公回來?”薛公又驚訝了。
“我是晝夜兼程,他如何知道。”呂不韋一拱手笑道,“業已四更,告辭。”起身便去了。
回到雲廬,呂不韋頭暈腿沉很是疲憊,倒身臥榻便是呼呼大睡,直到次日正午方才醒來。走進連線寢帳的浴房一看,碩大的紅木盆中已經備滿了騰騰熱水,伸手一試,竟是涼熱得當,立即丟開寬大睡袍躺了進去,浸泡得小半個時辰,精神頓時振作,長髮拭乾,穿上細布內衣,外罩一件輕軟的苧麻長夾袍便出了寢帳。方到前廳,便見一案酒後美食已經擺置就緒:一摞焦黃的胡餅,一盆脂玉般的牛骨茶,一盤肥白的蒸蔓菁,一盅碎綠的胡荽。鮮香實惠,卻是這胡寓的名吃,時人呼之為“蔓菁牛茶餅”。牛骨茶者,乃胡人以牛骨湯與牛油為基,配以舂麥面與北地粗茶炒制而成乾粉,俗謂“炒油麵”,食前加水煮開,便是香濃異常強身健胃之湯食。胡人但出遠門,三隻皮囊必備,這便是馬奶子、牛骨茶、胡餅乾肉。馬奶子隨時解渴,牛骨茶與胡餅乾肉,則是紮營野炊的正食。胡服騎射之後,趙人一應接納了胡人的簡便衣食習俗,牛骨茶便經趙國而傳入中原,後世廣為流傳。蔓菁則是中原胡地都有的根菜,與蘿蔔並稱。《詩》雲:“採葑採菲。”這葑便是蔓菁,菲便是蘿蔔。後來呂不韋在《呂氏春秋·本味篇》中說:“菜之美者,具區之菁。 ”後世杜甫亦云:“冬菁飯之半。”說得便是蔓菁可以頂糧食。這是後話。胡荽卻是西方胡人一種有奇異香味的菜,莖葉翠綠細嫩,些許碎葉入湯,牛羊之腥羶大減,美味益增,胡人便直呼為“香菜”,中原人卻稱之為“胡荽” 。
呂不韋熟悉胡人風習,便將一撮翠綠的胡荽撒在熱騰騰的牛骨茶上,大喝一口牛骨茶,大嚼一口脆黃胡餅,一大盆呼嚕嚕下肚額頭便是津津熱汗,再捧起一支肥白勁韌清淡爽口的蒸蔓菁吞下,通身便是舒坦無比。
“先生,我已去過秦寓,公子尚在酣睡。”
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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