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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額是“立秋掄材”,東手是“論戰無道”,西手是“文野有法”。高臺西角矗立著一座丈餘高的木架,架上一面牛皮大鼓,兩名紅衣司鼓雄赳赳立在兩旁,竟與當年稷下學宮的論戰大會一般無二。
鼓報辰時,司禮薛公走到臺中高聲一呼:“秋日辰時,掄材開典,士子明誓——”隨著話音,大場中的千餘名士子從木敦整齊站起,肅然拱手向天高誦:“昊天在上,違心之言,天地誅之!”便齊刷刷落座。薛公又是長聲一呼:“祭酒入席——”便見鬚髮灰白清癯健旺的荀子從大屏後穩步走出,被信陵君的執事門客引入中央大案前就座。
祭酒者,原本是遠古時期饗宴時酹酒祭神的長者。舉凡村社大宴,必公推一位年高望重的老人在天地神位前代村社眾人灑酒祭拜,此人便呼作“祭酒”。進入春秋,“祭酒”便漸漸成為各業團體領頭人的稱謂,儘管還不是官府職爵,卻是行業團體公認的威望長者。戰國之世,士人大起,士林聚宴之“祭酒”便成為最引人關注的人物。此人未必一定要年歲最大,卻一定要是自成一家且為士子們服膺的學問大師。一旦做了“祭酒”,也不再僅僅是宴會祭酒而已,而是事實上計程車林領袖。荀子之學問、見識、人品盡皆為人稱道,在稷下學宮時曾三為“祭酒”,齊國將其等同於上大夫職爵,事實上便是稷下學宮的學宮令 。因了荀子在稷下學宮的巨大聲望,自然便毫無爭議地做了這次大論戰的祭酒,坐鎮論壇,仲裁可能出現的糾葛,掌控論戰程序。
荀子入座,場中變肅靜了下來。薛公便又是一聲高呼:“東君入席——”隨著呼聲,便有執事門客領著信陵君與平原君走出,在高臺東側的兩張大案前入座。
“祭酒宣題——”
荀子從座中站起高聲道:“諸位同人 ,今秋掄材論戰,議定論題為:天下多難,當否弭兵息戰?在座士子或以邦國為本位,或以學派為本位,出一人闡發;邦國學派但有持論不同者,儘可單獨上臺駁論。高下文野,惟任天下士子公議也!”
“掄材論戰起——”
薛公一聲高呼,兩名鼓手便隆隆擂動牛皮大鼓。三通鼓罷,前排便有一個三綹長鬚大紅長袍的中年士子走上了高臺,一拱手高聲道:“諸位同道,在下環淵,稷下學宮法家士子,師從慎子門下。我等稷下士子以為:今秋論題荒誕虛妄,實為不著邊際之空談!弭兵之論,自春秋宋國之華元、向戍奔波首倡,至今已經三百餘年,何曾有過一日弭兵?便是華元向戍的弭兵之會,也是晉楚爭霸兩敗俱傷,尋求喘息而已!息兵止戰未滿一年,晉國便恢復四軍;未滿三年,楚國便大攻鄭、衛兩國,次年晉楚便是舉國大戰!三十年後,諸侯不堪刀兵連綿,便有十三國弭兵大會。然便在弭兵八年之後,天下戰端再起 ,弭兵終成空文!春秋尚且如此,方今戰國大爭之世,舉國大戰如火如荼,我等士人不思變法圖強之道,卻來空談息兵止戰,匪夷所思也!兩位東君名重天下,荀夫子更是當今大家,三為稷下學宮之祭酒,竟能點此議題以為掄材,實乃滑稽笑談也!我等不屑此等海外奇談,告辭!”說罷大袖一揮徑自下臺,連臺上三老看也未看一眼。
臺下頓時譁然一片!自來論戰再烈,卻也從來沒有過對論題本身大加撻伐。今日第一人便直指論題發難,且直名指斥信陵君平原君與荀子,確實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局面。發難者又是赫赫大名的稷下學宮元老級法家大師慎到門下的老弟子,更見非同尋常。這環淵名望雖遠不如荀子,卻與荀子是同輩學者,也算得是天下名士了。稷下學宮士子們兩三百人都在會場中心,若當真隨他退場,豈非未曾論戰便是一場“虛席”醜聞?一時之間,士子們便亂了起來。
“諸位同人,我有異議!”場中一個身著寬大黑衣者霍然站起,一聲高喊場中便靜了下來,正在騷動猶豫的稷下學宮士子們也頓時站住不動了。依著論戰傳統形成的習俗,但有敵手提出異議,發論方便須應戰,若要脫身,便得先行認輸表示折服,否則便會被公認為不堪禮儀之人,為士林所不齒。黑衣士子高喊異議,便是公然宣戰,稷下士子豈能就此便走?
“在下秦士子楚。”黑衣人也不上臺,只站上座墩向四周一拱手,“弭兵之題,當初由在下動議。東君與各方磋商採納,子楚以為,極是妥當!春秋戰國以來,刀兵不斷,息兵呼聲也從來未斷。兵爭愈演愈烈是事實,非兵之論接踵而起也是事實!老子以兵為不詳之器,惡之。墨子大倡兼愛非攻,呼籲天下太平。吳子列暴兵逆兵,指斥兵災。孟子說,春秋無義戰。尉繚子直言,兵為兇器,戰為逆德。司馬穰苴則說,國雖大,好戰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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