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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腰斬,是秦法對秦商。六國商賈乃客商,不能以秦法治罪!這是商君老法,行之百年,我秦人不能亂法哄搶,更不能砸店傷人,但有違犯,依法嚴懲!”人海一片死寂,顯然的憤怒化成了清晰可聞的粗重喘息,猛然便有人高喊:“奸商坑秦!天理不容!法不行理行!”立即有人接喊:“甚個官市!新王救災,容得你袒護六國奸商!”眼見人海便要騷動,精瘦官市丞連忙插斷高喊:“商事商治!本官市得報:咸陽百家秦商聯手,南市大開!種子農具六畜應有盡有,國人只到南市買貨,莫誤了搶種大事!”人群靜得片刻,驟然山呼海嘯般吶喊一聲“萬歲!”便隆隆湧出尚商坊,湧向毗鄰的咸陽南市。
這咸陽南市,實際是秦市中最大的農市。“南市”之名,卻是老都城櫟陽時便有的。秦人感念商鞅變法時在櫟陽南市徙木立信而開新法,便在遷都咸陽之後,仍將這片坐落城南的大市叫做了南市。南市與商街不同,緊鄰城牆,佔地五里,沒有店鋪而只有連綿不斷的各種貨棚,雨天可拆晴天可撐,牛羊馬匹等六畜可直然哄趕到市內貨棚下交易。雖是粗放,卻最是適合農家交易,便漸漸變成了與城內長街商家不同的農市。尚商坊在東南,南市在正南,中間隔著一片兩百多畝地的樹林。這片樹林原本是南市的六畜交易地,因了六國大商們不耐其騷臭瀰漫而屢次與秦國官市交涉,張儀為相時要連橫破合縱,為了吸引六國商賈,便下令將六畜交易地內移,原地種起了一大片蒼蒼林木,將南市與尚商坊隔開。秦法雖從來沒有過不許六國商人進入南市的禁令,但六國商賈卻因鄙視南市粗俗村臭,竟是從來不入南市設棚。於是,這南市便成了秦國農事商人與南下的林胡匈奴商人的集中地,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便在這裡大行其道大得其樂,活生生一幅遠古交易圖!老霖雨以來,胡地商人南下受阻,關中秦人陷於泥濘,南市貨棚收斂,行市大為蕭條,才將老秦農人逼進了平日極少涉足的尚商坊。如今聽說南市大開,當真是大喜過望,丟下六國商賈便潮水般湧進了南市!
今日南市大非尋常。人潮一近市門,便有官市吏員沿著人群來路飛步高喊:“糧貨天天有!魚貫進市!毋得擠撞!”老秦人之奉公守法已成習俗,見官府吏員如此敬事宣法,更聽說糧貨天天有,蜂擁漫來的人海便沒了慌亂漸漸整肅起來,放慢腳步禮讓老幼,緩慢有序地魚貫進入了南市高大的石坊。石坊口又有吏員輪流高喊:“進市者依次買貨,而後由南三門徑直出城!給後來者騰地,毋得逛市逗留!”進得市內,便見各色貨棚連綿迴旋,一應農家物事如山堆積,鐵鏵頭粗海鹽竟便宜得與六國商賈大賤賣時一般價!更有兩樣令人心跳,那便是露天六畜市的胡地牛羊馱馬一眼望不到盡頭,斗大紅字標明各色種子的糧櫃滿蕩蕩金燦燦晃人眼睛。但凡農人,一搭眼便看出這等飽滿乾燥的顆粒絕然是上好的種子。
市內每座貨棚外都站著兩個官市吏,一個吏員向不斷進棚者每人發放一隻蓋著火漆印記的白色竹牌,一個吏員反覆高聲叮囑:“官市有令:以白竹牌烙印為憑據,每人可進市三日!糧貨足量,無須驚慌!”貨棚內更是不同尋常,種子與粗鹽兩種人人必買者都是打好的粗麻包,種子百斤一包,粗鹽五斤一包;犁鏵耒鍬鍁等農具,則一律拴著一根便於攜帶的粗麻繩;進市者自己帶來貨換貨的物事,則商家一律不還價,只按老秦人一口開價為準;以錢交易者,則無論錢之國別種類一律照收,若有家藏祖傳之古錢,則以主人一口價以秦半兩折算。如此等等,道道關口有疏導有法程,買賣便是流水般快捷順當。暮色降臨之時,南市人海已經消散,空蕩蕩的貨棚只剩下了癱軟在地大喘氣的官市吏員與商家執事。
“嗚——”的一聲牛角號,南市中央的市令臺傳來精瘦官市丞熟悉的洪亮號令:“白日當值者撤出!夜來當值者進市,清棚上貨——!”隨著號令,白日吏員執事們拖著疲憊的雙腿蹣跚挪出了各個貨棚,聚集到南城牆根下幾座冒著炊煙的帳篷去了。另有一隊隊精神抖擻的吏員執事便從帳篷中湧出,提著風燈大步匆匆地散進各個貨棚,清理白日狼籍,收拾修葺破損,叮叮噹噹一片忙碌。一彎新月剛剛掛上北阪林梢,便有隊隊牛車連綿不斷地川流進市,火把風燈伴著隆隆車聲,直是大戰前的軍營一般。
朦朧月色下,一輛垂簾緇車輕盈地飛進了南城牆下的帳篷區。
緇車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大帳前咣噹剎住,車簾剛剛掀開,精瘦的官市丞便匆匆大步到了車前一拱手道:“呂公來得及時,在下正欲就教。”一身本色麻布長袍的呂不韋推開了官市丞要扶他下車的手,搭著車廂一步跳下笑道:“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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