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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那一次,呂不韋真正說服了兩個風塵隱士拋卻了山東士子們難以釋懷的仇秦之心,願意與他共事謀劃一件前途渺茫的宏大功業。說到底,但凡戰國名士,自然是首先追求報效祖國,然在報效無門之際卻也不會永遠地拘泥於邦國囹圄。畢竟,戰國之世的天下意識是宏大主流,邦國畛域事實上被士人們看作極為偏狹的迂腐。假若不是如此,呂不韋何能以衛國人之身尋覓得兩個隱居在趙國的魏國名士來謀劃一件秦國大計?
便在這漫天大雪之中,車馬終於到了白馬津渡口。
白馬津者,因神異白馬之傳說而得名也。大河流經中原,到得衛國地面正是中段。衛國都城濮陽在河南,與之遙遙相對的大河對岸有一座山。時人流傳:山下常有白馬如雲群行,白馬悲鳴則大河決口,白馬疾馳則山崩地裂,白馬從容如白雲悠悠,大河便是滔滔無事;但有河決,官府便招得勇士將山下白馬三匹投沉大河,水患便告平息。惟其如此,這山便叫了白馬山,這渡口便叫了白馬津,渡口邊的碩大石亭便叫了神馬亭。為了不驚擾白馬悲鳴,多少年來白馬津便有了一個無聲渡河的習俗——無論風雨霜雪,馬匹都要銜枚裹蹄,車輛都要摘去鈴鐺,號角禁絕,金鼓屏息,船戶旅人不得喧嚷。
大雪漫漫飛舞,天地間惟有綿綿無斷的嚓嚓輕響,縱是高聲說話,丈許之外也難以聽得清楚。駕車執事遙遙一望渡口便回頭笑道:“先生,想要個響動都難,還須得整治車馬麼?”呂不韋卻已經推開車窗走了下來,一揮手道:“鄉俗生天地。下車動手。”說罷便走到車前開始摘鈴。執事連忙一縱身下車:“先生莫動,我來。”帶住馬韁跳下車來便開始動手,片刻之間便收拾得緊趁利落,回頭正要請先生上車,卻見呂不韋已經在茫茫大雪中向渡口走去,再不說話,輕輕一抖馬韁便牽著馬趕了上來。
雖是冰封雪擁,渡口卻也停泊著幾條客船。呂不韋剛站到空曠的碼頭,便有一個黝黑精壯的中年人出現在最近的一條小船船頭:“客官要渡河麼?”呂不韋一拱手笑道:“敢問船家,冰凍幾許,船可開得?”船家遙遙一指河面:“冰凍不勻,薄厚無定。先生若有急事,俺便領你過冰。”呂不韋道:“不是我想走冰,是我有一車三馬兩人,不知你船能否載得?”船家搖搖頭道:“俺船載不得車馬。客官若要船渡,俺便喚一隻大船過來。”呂不韋點頭笑道:“那便多謝了。”話剛落點,黝黑船家便舉起手中一面黑色角旗在空中左右擺動了幾下。雪舞之中,便見南面碼頭一面黑旗也是遙遙擺動。
片刻之間,便有一隻大船悠然泊來,一個鬚髮雪白的老人站在船頭:“舟柳子,可是你要船?”黝黑船家一拱手道:“衛老伯,是這位客官車馬渡河。你家大船可破冰,俺這小船不中。”老人搖頭道:“風大雪大,老夫舵功不如你,若要渡客,只怕要你掌舵了。”黝黑漢子慨然笑道:“何消說得,中!老泊只督水手號子便了。”說罷一個縱身,竟從兩丈開外的小船飛到了大船船頭,引得呂不韋身後的執事便是一聲喝彩,卻又連忙惶恐禁聲。
車馬上船,呂不韋不進船艙,卻與老人一起站在船頭,剛要說話,卻聞船尾黝黑漢子一聲低喝:“起船!”便見船底八支長槳嘩地一聲整齊入水,船頭老人便是一聲悠長低緩的呼喚:“風雪渡喲——緩起手喲——”八支長槳便隨著悠長的節拍划動起來,大客船便喀啦啦衝破半尺厚的冰層對著東南方駛去。眼看到得中流,冰層漸漸變薄,船行也舒緩了許多。
正在此時,卻見濛濛風雪之中,一座冰山影影綽綽從上游正橫對船腰漂來!呂不韋眼力頗好,又久行舟船,頓時便是一身冷汗,剛要喊給老船家,便聽船尾一聲炸雷也似的大吼:“深水快槳!起——”船頭老人也驟然緊聲疾呼:“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冰山橫波!白馬助我!”節律一字一頓,卻恰恰便是長大木槳最快入水出水的速度,蒼邁鏗鏘竟如長戈擊盾般壯人膽魄。三輪呼號之後,便見碩大的冰山恰恰擦著船尾丈許之遙漂了過去,底艙便是一聲歡呼:“白馬助我!萬歲——”
一個時辰後,大船終於在對岸停泊了。
水手的號子聲剛剛平息,呂不韋便向老人深深一躬,轉身向執事低聲吩咐幾句,執事便從車中捧出來三個精緻的棕色小皮袋。呂不韋慨然拱手道:“衛老伯,諸位風雪破冰,冒死渡河,些許船資便請收了。”老人一個躬身笑呵呵道:“如此多謝客官了。”轉身便是高聲一呼,“舟柳子,水頭兒,客官船資,上來領了!”便聽底艙一聲整齊呼喝:“謝了——”呼聲落點,便見一個精瘦的赤膊後生架著黝黑漢子一瘸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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