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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兒知道,當時我自己又看不見自己。”向東傻乎乎地搔了搔頭說。
“你一個人他們三個人,而且個子都比你高,你就不害怕嗎?”
“我也說不好。”向東低著頭用冰果棍在地上胡亂地畫著,“我從6歲起就在鄉下和爺爺奶奶一起過,每年能回到城裡住上一陣,就像這次。我爺爺的家庭成份不好,是富農。村裡每次開會我爺爺都要和其他的地富反壞右分子一起上街敲著鑼召集大夥開會。為了家裡的成分我在村裡總挨人家欺負。
“開始時,我還聽我爺爺的話,人家要是打我時我‘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可後來他們給鼻子上腦門子,以為我老實好欺負,打我打得越來越狠。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住了,就和他們拼命地打了起來。有時和我打架的人的個子比我高、比我壯,我打不過他們,可過後我就用石頭砸他們家的窗玻璃;冬天時半夜裡我就把他們家的菜窖蓋給掀扔了,這樣菜窖裡的白菜土豆蘿蔔啥的就都給凍爛了;夏天時我就把他們家的地瓜秧、土豆秧全給連根拔了。
“這樣他們少不了還來打我,我對他們說,你們要不就乾脆打死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咱們就沒完,我還要砸你們家的玻璃,還要拔你們家的地瓜秧。這樣時間長了,他們也拿我沒轍兒了,後來也就沒人再敢欺負我這個‘富農崽子’了。
“昨天那3個壞蛋欺負你一個女的,我看著就來氣。3個男的欺負一個女的,算什麼本事?我真是實在忍不住了……”
她用手託著下巴靜靜地聽著,滿臉崇拜的表情。
“我講的都是我和別人打架的事,你愛聽嗎?”
“你講的我都愛聽。”她一副沒聽夠的樣子。
“哎,對了,方慧,你昨天在鐵道邊上找什麼呢?都好幾天了,我老看你在那兒轉悠。”
聽向東問及這個問題,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她低下頭來,半晌兒才低聲地說:“我爸爸……半個月前就在那裡臥軌自殺了……就在那兒……”她用手指了指約莫50米開外的一段鐵軌。
“半個月前在這兒自殺的是你……爸爸?”向東驚訝地問。
“是啊!你知道?”她瞪大了眼睛。
“當時是早晨,夜裡下了好大的雨。我來時天已經亮了,有不少的人在這裡看熱鬧了。聽他們說畏罪自殺的是一個反革命分子……是偷著跑出來的。”向東低聲地說,“你爸爸被火車撞得樣子嚇死人了……用草墊子蓋著,真沒想到他會是你爸爸!”
她聽著聽著眼睛裡盈滿了淚水。
“你想你爸爸?”
她含淚點點頭:“嗯……天天都想。”
方慧的父親在被造反派抓走的前一天晚上,不是一個勁兒地抽菸,就是呆呆地看著她,看得她心裡有些害怕。半夜時,她被尿給憋醒了,剛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父親正俯身看著她的臉,離得很近。她當時還被嚇了一條。她揉著眼睛問爸爸說:爸爸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睡覺啊?爸爸說他想好好地看看她。她說爸爸不是天天都在看慧慧嗎咋還看不夠?爸爸說就是想看,看不夠!於是她起身摟住了爸爸的脖子並說,爸爸你沒刮臉啊鬍子跟針似的扎死人了。再接著她覺得她的後脖梗一陣冰涼。她吃驚地看見爸爸在哭。她說爸爸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爸爸流淚,也是最後的一次。爸爸忙揉著眼睛說嗨都怪我的煙抽得太多了看把眼睛給嗆的。她說那爸爸往後就少抽點菸吧聽人說抽菸對身體不好的。
後來爸爸把她抱在了懷裡,用手輕輕地颳著她的鼻子說:“爸爸可能要出趟遠門,如果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就到你叔叔家去住。我跟你叔叔都說好了。”
她聽話地點點頭。
“你到了叔叔家一定要聽叔叔的話,特別是要聽你嬸嬸的話,可不能像在自己家裡那樣撒嬌。不能像在自己家裡那樣吃飯時挑食。現在外面很亂,千萬不能出去亂跑,很危險的。這些你都記住了?”父親又叮囑她說。
她生下來就沒見過媽媽。聽爸爸說她的媽媽是在生她的時候因產後大出血死的。她是在照片裡認識媽媽的。她的媽媽長得很漂亮,眼睛又大又亮,腦後梳著兩條粗粗的黑辮子。媽媽在鏡框裡衝著她溫柔地笑著,她想媽媽要是活著一定會很疼愛她的。爸爸也常愛看媽媽的照片,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腦子裡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父親被造反派抓走後,叔叔把她接到了家裡。叔叔沒有孩子,聽爸爸說是嬸嬸不能生育。
叔叔屬於那種性格內向離群寡居的男人。文革開始後,叔叔就一直託病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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