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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說“是呀,對著啦”來證實老董的彙報。這時胡立功也在旁邊參預著他們的談話,他插上去問:“你們那裡就沒有一個人會撥算盤?你們那個學校裡的教員也不會?”
“沒有一個撥得好的,教員當然會啦!”
“那就成,會加減法就成了。這個問題不是可以解決了麼?”那個幹部還在遲疑的笑。
“表格咱們給你們畫個樣子,拿做負擔的戶口冊做底子,再重新調查一下,把自耕地、出租地、租種地、典當地、租外村地、外村租地分開來填寫,再把水地、山水地、坡地、旱地、果木園、葡萄園、菜園注清楚。只要調查周到,沒有遺誤就行。你們只那麼四五十戶人家,就你們幾個湊湊也就湊到一塊兒了,那有什麼難?字寫不好,不要緊,只要你們有數,別人也看得清,就行,你們說是不是?”
那幾個幹部在胡立功的愉快的影響和鼓勵之下,比較活潑起來,他們說:“同志說的全對,咱們就是沒鬧過,只要你們來教教咱們就好,咱們就是請同志住到咱們村裡去嘛。”他們又拿懇切的眼光望著文采,等文采說話。
張裕民又催著文采去開會,文采臨走才答應裡峪的人,明天他要親自去看看。這把那幾個人可喜歡透了,幾個人擁在文采的後邊,走了出去,連聲說:“早一點來呵!到咱們那裡吃早飯去吧。”
屋子裡只留下他們三個人,楊亮問老董吃過飯沒有,老董說在裡峪吃過了,於是他們又重新談到這村上的事。
老董今年夠五十歲了,面孔紅紅的,上嘴唇和下巴頦光光的,胸脯臂膀長得頂有勁。打共產黨從南山剛伸到三區來的時候,他就跟著打游擊。有人嫌他年歲大,他說:“別看咱大幾歲,咱們比比力氣,比比腿勁,種莊稼不讓你們,打游擊更不讓呢。”那時在三區負責的是章品同志,便把他收留了。開始只跟著跑,也不會使槍,看見了敵人,腳只往上跳,邁不開步子,嘴裡酸辣,大夥兒笑他,可是經過了幾次,他說:“死活一般大”,就不怕了。他們給了他一杆水連珠,又沒有子彈,只好用七九子彈,打完一次,就要用通條通一次。這一帶原來都是敵人佔領的地方,據點又多,一時剛剛搞遊擊,可不容易。有一次,他們二十來個人,跟章品同志在一個村子裡開會,被敵人特務知道了,開來三四十人,還帶一挺機關槍。那時他們只有一句話:“咱們革命要革到底,跳黃河一齊跳!”他們撤出了村子,埋伏好,敵人已經追到了。敵人清楚他們的力量,只有六杆槍,再加兩杆水連珠,兩杆湖北造;又全是剛放下鋤頭,才拿起槍的,瞄不準,心裡慌。敵人開他們玩笑,大聲喊:“三區游擊隊,我們交槍。看呵……這全是三八大蓋,要不要?”
游擊隊都氣得沒辦法。章品說:“不怕,你們沉住氣,大家都瞄準一個人,瞄那個戴皮帽子的。我叫一、二,你們一齊發,聽到沒有?”他們就照著這樣辦,十杆槍同時響,打傷了一個,大家都歡喜得跳起來了。後來還是這樣辦,一連打傷了三四個,敵人就趕忙逃走了。老百姓馬上擀麵條,區分所買了五隻雞來,後來縣上還獎了他們一支步槍。老董就更死心塌地跟著跑,過了三年比做長工還苦上百倍的生活:睡覺常是連個土炕都沒有,就在野地裡挖個土窯,鋪點草;吃凍成冰了的窩窩。他學會了打槍,他做了一個忠實的黨員,只要上級有個命令,死也不怕。後來他們把他放在區上工會工作,工會主任調走後,他就又當主任了。他是一個肯幹的黨員幹部,卻還不習慣用思想。他喜歡老老實實的做一兩件事,苦一點也不要緊,卻怕獨當一面,要自做主張。這次區上派他到暖水屯來,雖然因為他是裡峪的人,可以熟習些,但主要還是由於已經有了文采幾個人,讓他跟著當嚮導,也可以學習學習。區上對於文采是做到了十分敬重和完全相信,老董也就帶著他的依靠心理,一道來了。文采又派他去裡峪,他就落得順便回家去看看他久別的哥哥了。暖水屯的情況他既沒有去了解,連他過去所瞭解的,也沒有很好向這幾個人來反映。
當楊亮和胡立功把這兩天來所蒐集到的材料告訴他,而又加以分析的時候,他還沒認為有什麼值得研究,他卻考慮到自己有一件事要不要告訴他們。當他回到裡峪的時候,他哥哥正鬧肚子疼。他哥哥勸他回到村上來,分上兩畝地,他年歲也不小了,受的苦也不少了,哥兒倆過兩年太平日子吧。他拒絕這個建議,他說他活是共產黨人,死是共產黨鬼,還得替老百姓辦事呢。但他哥哥卻說到他自己身體已經不很好,兄弟倆到如今都是光棍,連個女人邊也沒挨著,就算為老百姓辦事,總也得替祖先留個後呀。他哥哥又說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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