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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裡看花添豔冶,花前對鏡倍鮮妍。
殘棋未了須終局,漫續新編愧昔賢。
卻說江南道姑蘇臺畔有個致仕的鄉宦,姓黃名華,表字友鞠,年逾知命。夫人周氏去世多年,繼娶陸氏夫人生有一兒一女。兒名錫寶,尚在髫齡。女名蕊珍,芳年三五,出落得姿容絕代,聰穎非常,真是貌可羞花,才誇詠絮。夫婦愛之不啻掌上明珠。家中良田美產,富有資財。僕婦丫環,成群作隊。府中請位西席,是個老年博學的通儒,叫做張子受,課讀姐弟。二人極其敏悟,均能一目十行。賓主亦甚投機,常常論古談今,吟風弄月。
一日,友鞠晚來無事,步到書房中與西席談心。彼此相見,對坐言歡,十分契合。便命童兒黃福道:“今晚我在書房與師爺對酌,可添杯箸。”童兒答應。去不多時,送進餚饌。調開桌椅,賓主坐定,童兒在旁斟酒,開懷暢飲。飲酒中間談及詩賦一道,張子受道:“令嬡近來的學問大有進境,較諸當今考取的才女,真可謂有過之無不及矣。友翁如謂過獎,請觀窗作,便知弟非謬言。”說著,便起身,走至書案前,抽屜中遂將蕊珍近日所作的詩賦檢出,送與東翁。友鞠接取展閱,只見言言錦繡,字字珠璣。內有一篇不限韻的《燈花賦》,尤為靈心妙腕,得未曾有。其賦曰:燈影兮搖青,花光兮照欞。含葩今燦爛,結蕊兮瓏玲。映紅蕤兮滿室,流紫焰兮盈庭。
護重重兮翠幔,圍曲曲兮晶屏。永夜焚膏,寒宵絢彩,綻出離披,攢成蓓蕾。起草頻挑,敲棋有待。半階之朗月未沉,幾點之疏星常在。
則有蕭齋岑寂,小院迷離,筆情花發,書味燈知。蔗回經舌本,穗剪證心期,勤咀含於子夜,記領略於兒時。更有繡閣沉沉,璇閨煜煜。柔情更向誰論,好事還憑他卜。蘭吐粟兮零星,麝凝煤兮馥郁。玉釵影動兮開心,寶髻光搖兮射目。
至若羈人望遠,旅客情縈,剪窗西之燭,伴舍北之檠。輝偏流於四照,豔猶聚於三更。
剔去銀紅之焰,聽殘玉漏之聲。
彼夫漁浦籬疏,釣灘屋矮,星澈叉魚,月低捕蟹。非藜而白室餘明,擬桂而金錢難買。
蚖膏未滿兮燈昏,燕處自安兮飯罷。維時風清院落,煙漾簾櫳,花開別樣,花吐凌空。絲絲暈碧,閃閃飄紅。何處之瓊簫送響?誰家之竹笛偏工?有客不來踐約,無言孰訴深衷?
燈有花垂,花因燈吐。看列炬於金蓮,疑綴霞於火樹。翻雜記於西京,溯名言於前度。
雒誦當代之佳章,藉啟後人之妙悟。
友鞠閱畢,便對子受道:“小女幸沾化雨,竿頭日進。此皆先生誘掖之功也。他日再逢女試,大約亦可上國觀光。”子受道:“豈但觀光,恐怕還要出人頭地哩。”賓主談談說說,飲到半酣,用過夜膳,又論論文,講講閒話,直至夜深始別。
一宵無話。次日老爺正與夫人談敘家常,道及女兒的學問淹博,欣喜過望。忽見丫環傳報:“陸府夫人同了小姐到來,轎子停在前廳。”夫人隨喚丫環,到書房中去請小姐進來。夫人坐上抬身,輕移蓮步,到了前廳。陸府的夫人小姐已經出轎,蕊珍小姐也到前廳迎接舅母。姑嫂、表姐妹至親相見,甚是親熱。陸府夫人蘇氏,小姐愛娟年方二八,才貌雙全。當時丫環送上香茗,彼此敘了些寒喧。蘇氏夫人道:“前日接得京中相公家信,書中提及太后懿旨:明年再開女科。詔書不日就要頒行天下。囑愛娟女兒好好勤功,預備赴考。愚嫂特來知會姑娘,約甥女與小女同伴進京,路上可免寂寞。未識姑娘以為何如。”黃夫人道:“極承嫂嫂關愛,只恐小女學淺才疏,郡縣考還不能入選。”陸夫人道:“既是至親,姑娘何用客套?賢甥女素來聰明,定然高出吾女之上。小女不過粗通文墨而已,未必及得甥女。”姑嫂正在言來語去,黃老爺進內,與陸夫人見過了禮,陸小姐拜見了姑爹,請安已畢,陸夫人便將京中來信約蕊珍小姐同伴的話重述一遍。黃老爺道:“舅嫂所見不錯,小姐妹敘在一處,彼此有興。”陸夫人便把愛娟小姐近來所做的詩稿取出,送與黃老爺觀看。黃老爺接過,從頭細看。見是七律四首,詠的秋蟬、秋螢、秋蜂、秋蝶道:獨倚欄干思悄然,宵深漏靜忽聞蟬。
迷離樹色情千里,落寞秋心話半年。
盡許新餐分玉露,早將舊調換金弦。
嘶或柳苑三更月,孤唳偏能惹恨牽。
——秋蟬
輕攜羅扇撲飛螢,秋氣迎來入畫屏。
一桁疏簾疑照月,半篙淺水訝流星。
殘陽院宇浮蹤寄,衰草池塘幻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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