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第2/4 頁)
嬰兒般起步(1)
那是個冬天,特別冷。北風吹得我在街上一路小跑,我都不知道怎麼就進了路邊的一家小麵館兒,或者應該說我是被北風吹進了這家小麵館的。我早就記不清了,似乎是風正好把那家小麵館兒的門給吹開了,我順勢就進去了,順勢就在一張桌子前坐下了,我的對面,當年,坐著陳衛東。
我要了一碗大骨面,是那種面少湯多的大碗湯麵。我吃得香極了,忍不住大嘆一聲“好香啊”,身上也暖和了。我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對面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是什麼時候站起來的,他站起來,然後衝我說了一句話:“有那麼香麼?”
我猛一抬頭,那是我第一次和陳衛東對視。我好奇地注視著他,他的臉上是饒有興致的探究的表情,那表情裡又有一些影影綽綽的叫做憐愛或者心疼的小影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陳衛東給我扔下一張名片:“我也愛吃這兒的面,你會常來嗎?”
那年冬天我剛滿24週歲,大學畢業剛剛一年多點兒。小麵館裡的熱乎氣兒燻得我眼窩發熱,我有點兒不知所措。
陳衛東說:“那再見吧!”
我點點頭,剩下的半碗麵湯映著我的面頰,我看見大碗裡的那個面頰上有兩團緋紅。
陳衛東離開這家麵館足足10分鐘之後我才有勇氣拿起他的名片,那上面寫著:陳衛東,體育部記者。
我反覆琢磨這個體育記者剛才跟我說“有那麼香嗎?”究竟是什麼意思,這話裡究竟有多少含義?我拿著這張名片該怎麼辦?我還來這兒吃麵條嗎?是說我只要來這兒吃麵就能遇上這個高高大大的體育記者嗎?
陳衛東一手端著碗麵湯,一手拿著勺餵我。十多年後明媚的初夏的陽光照在婦產醫院的重症監護病房裡。
我呼嚕一下吞下一大口麵湯。
陳衛東說:“有那麼香嗎?”
這時候我已經過了排氣的大關,我吃的是陳衛東為我送來的第一頓麵條湯。保溫桶裡不多的麵條很軟很細,是陳衛東笨手笨腳煮出來的。麵條已經有點兒砣了,麵條湯的熱氣噓得我眼窩有些發熱,往事就歷歷在目就隨著麵條湯的熱氣蒸發在空氣中。
我把頭低得很低,故意發出“呼嚕呼嚕”的吞嚥聲,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陳衛東笑起來:“注意點兒形象,別整那麼大動靜。”
東北病友捂著肚子嘎嘎笑起來。
術後第四天,我可以使用手機了。我拿著手機端詳了半天,覺得現代科技真是個神奇的玩意兒,這麼個小東西,開啟它,萬千世界就都在你的眼前;關上它,似乎你就與世界失去了某種聯絡。我決定發簡訊告訴外面世界裡的那些人,這幾天我發生了什麼。我心裡快速地盤算發簡訊的內容,還有怎麼用最少的字把事情說清楚,免得我的手臂痠疼。這樣,簡訊發出,再回收,在簡訊來回的穿梭中,我的感覺是,自己慢慢回到了人間回到了現實,那熟悉的生活並沒有拋下我,那些日子那些人和事都在我拇指間生動著。
幾乎所有的人都迅速地回覆了我的簡訊,並沒有人把電話打過來。理由我想很簡單,發簡訊多麼肉麻的話彼此都能寫出來,但是真刀真槍地打電話估計我和大家都難免尷尬,都會面臨說點什麼才算合適的困擾。
只有薛濤打進電話。我最後一次見到薛濤是生病前,替妹妹小纓捉住騙子女房客的那個晚上。
薛濤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嚇壞了吧?”
我一愣,這麼多年了,我跟薛濤在一起要麼鬥嘴耍貧,要麼憤世嫉俗,如此溫柔的薛濤倒著實嚇了我一跳。
薛濤繼續說:“我是說一開始的時候你是不是給嚇壞了?”
我鼻子不聽話地就酸了一下:“是……”
薛濤把嗓音壓低到不能再低就好像在我的耳根旁說悄悄話,他說:“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都過去了。”
我這就不行了,就哽咽了,我吸了口氣,閉上雙眼,想停止哽咽卻哽咽得更加厲害:“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 想看書來
嬰兒般起步(2)
我搜腸刮肚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藻來表達我那一刻的心情,我連連說了三遍“都過去了”,彷彿如此強調,那一幕幕就真的能過去。說到第三遍的時候,我發現我自己已經是在嗚咽,我咬緊牙關,不讓眼淚流出來。我其實是個愛哭的人,我的同事朋友家人甚至丈夫都不覺得我愛哭只是因為我從不在人前哭。
結束通話薛濤電話的同時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