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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形。遲小秋在現實中倒比扮相還好看,我喜歡她的穩妥和踏實。李佩紅正好相反,扮相比現實中好看,但唱戲有歌劇味,李海燕身上少點什麼東西,我說不出,覺得她不是唱戲的似的,至於桂娟,太熱鬧了,改唱花旦?有一次看她在電視上評點節目,假睫毛粘得太長了,一眨,極有戲劇效果。
我看過最多的戲就是《鎖麟囊》了,每次都無限感動,這世間真的是人生繁華如夢渺,別說你得意,也許轉眼就秋涼,別說你一無所有,沒準哪天就氣衝雲霄。想起民國四公子的下落,張伯駒家財萬千,曾用一片四合院收購《展子虔遊春圖》,手中《平復貼》無價之寶,最後落得家裡只有一桌兩凳勉強能溫飽,還有大畫家倫勃朗,曾過五花馬千金裘的生活,最後淪落到開了一家雜貨店,直到多年後畫才值幾千萬美元……還有很多,生活給予的總是公平的,還是最後那段唱詞唱得好呀——人生繁華如夢渺。這樣一想的時候,手裡有一杯將涼未涼的茶,它未涼,趕緊飲了,至少現在,暖心暖胃呀。
牡丹亭:卻原來
崑曲很頹,帶著蒼茫的綠和柔軟的粉。
有朋友車內,常年只放崑曲,車載MP3。而且只放《牡丹亭》,一上車總是——“卻原來奼紫嫣紅開遍,到這般都付於斷井頹垣……”或者是“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曳春如線……”
真要命的溫軟。
如果這一輩子曾和崑曲相遇,如果你正好和它吻合,那真真是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從此墜落,連回生的機會都沒有。
戲曲篇(12)
有一些段落,甚至可以聽出淫雨霏霏,是蘇州老園林的一抹春色,“水磨調”十分符合蘇州,也只能是蘇州這樣的靡靡之地能產生崑曲,又迤邐又婀娜,簡直是牽引著人墮落。
《牡丹亭》最好,名字就好。單叫牡丹,有擺脫不了的惡俗。荀慧生早年叫白牡丹,比“慧生”兩個字差十萬八千里,媚俗到以為擺攤練戲的。但加了“亭”字,有了遠意,是隔岸觀火的剎那,忽然就怔住了。
演杜麗娘的沈豐英也好,天生一個杜麗娘。不需要任何的說明,她就是!這一般痴,這一般妖嬈,卻又溫厚。她並不是絕色的美,太美的女人過於自戀,一定在臺上風情萬種表現自己,太自戀的人美則美矣,一定多了幾分虛無和輕浮。而沈豐英把自己陷了進去,天生的杜麗娘最美最自然,她一出場,便能定住人心,便能讓人“呀”一聲,彷彿回到蘇州,回到幾百年前,回到那綠波盪漾的妖嬈萬端的頹靡之地。
還記得看過桃花扇,亦是這樣的*端然,侯方域拿著一柄摺扇,優雅緩步走上臺來。他開啟摺扇輕搖,作勢欲嗅——
有人說,二十歲的施夏明一聲未發,那段*態度先叫人過目難忘。
真真是金粉未消亡,聞得六朝香。和杜麗娘的遊絲細軟真個有一拼。從沈豐英的眼睛裡,我看到了奼紫嫣紅、斷壁頹垣、雨絲風片、煙波畫船;我看到遍青山啼紅了杜鵑,荼蘼外菸絲醉軟。也看到了韶光賤,看到了那青春閃過驚夢園——就這麼短,所有的愛戀,不過一場驚夢而已。
看過早些年俞振飛的《驚夢》,文武昆亂不擋的俞五爺是江南才子。出生於蘇州,之後由票友下海,原本是工崑曲,尺譜寫得人人傳頌,後來和程硯秋搭夥唱了《春閨夢》——我一直覺得他天生一個柳夢梅,亦是富貴人家出身,從小受崑曲的沁淫,吹了一手了得的笛,笛子在崑曲中猶如京胡在京劇中的地位,我簡直能想象他當年有多飄逸。
後來家道沒落之後他下海唱戲,一代名小生,江湖上的俞五爺。老年後也唱過《牡丹亭》,猶自拿著一枝綠柳含情脈脈地說:“咱一片閒情愛煞你哩”,一邊說還一邊樂,簡直是不能忍——老真可怕呀。
年輕一代的俞玖林在《拾畫》那段演得極棒,捧著畫,一聲聲地叫著“我的姐姐,我那嫡嫡親親的姐姐”時,相當花痴,相當鬼迷心竅——愛瘋了可不就是這個樣子。
看過俞玖林和沈豐英的宣傳畫,兩張年輕得有些妖氣的臉,粉豔豔的戲裝,在白先勇青春版《牡丹亭》中的造型堪稱非常前世非常蘇州,一下子讓人回到那前世今生的蘇州裡。
《牡丹亭》的好還在於它的細膩和淫綿綿。
雖然聽上去淫,但淫得這樣浮生若夢,並不覺得下流,只覺得這人生浮華一世,應該有這樣的一番溫存。
柳夢梅拿著一枝綠柳讓麗娘賦詩。麗娘羞答答地說:“我又不認識你,憑什麼和你攀談。”他道:“姐姐,咱一片閒情,愛煞你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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