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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年事日高,來往不便,就近在西華門外又賜他一座宅院,這是個三進四合套院。原本是太醫院醫士聽候內廷傳呼的地方,歸內務府管。平常,外省封疆大吏進京或者京師住得離大內遠些的要員,天氣不好時,便在這裡歇涼,取暖,借住著候見皇帝。後來張廷玉住到這裡,內務府趁機寫稟帖給戶部,說軍機大臣府第挨著大醫院,由於官員擾攘嘈雜,不利醫士修習,求允將西華門北面原康王府花園改建為太醫院。戶部果然撥了五十萬兩銀子在花園建造了新的太醫院,太醫院自然知趣,從中又撥出一些銀兩,把張宅也修繕一新。當下乾隆一行到府門前,守在門洞裡的也是內務府的太監,賞給張廷玉使用的。因卜孝常來府裡傳旨,彼此都相熟,見他進來,幾個人忙都起身相迎,為首的馬逢春笑道:“往常都是不(卜)忠帶著不(卜)孝來,這回為啥單單來了個不孝老公公。是傳旨呢,還是傳話?”
“我們這位爺要見張相,有旨意。”卜孝笑嘻嘻地,卻不敢和他打諢磨牙兒,“張相在哪裡?”馬逢春瞥了乾隆一眼,沒敢再嬉笑,說道:“這是正經差使,我給爺們帶路——張相在聽雨軒那邊和大人們議事呢!”
乾隆一邊跟著進院,一眼見門北一個極大的花廳,這麼冷天兒還開著亮窗,裡頭影影綽綽足有幾十號官員,有的正冠危坐,有的交頭接耳,有的插科說笑,有的吃茶抽菸嗑瓜子兒,煙霧繚繞,人聲嘈雜,便問馬逢春:“張相要筵客麼?怎麼這麼多的人?”
“回爺的話。”馬逢春已隱約意識到這年輕人來頭不小,恭謹一笑邊走邊回答:“這都是各地來的府縣官兒,等著我們相爺接見,天天都是這模樣兒。裡頭還有幾盤大炕,住在這裡等見的也是有的。”乾隆默然,跟著馬逢春穿堂入室、半晌才問道:“他們就在相府用餐?”馬逢春道:“起先到了吃飯時,我們相爺還叫人送飯給候見人。誰想就這麼一點便宜,竟招惹得人越來越多——天底下再沒有比這些府縣官再齷齪下作的了——過了一段相爺又說,我不能當大清的孟嘗君,所有來訪客人,只供應清茶,別的我們就不管了。”
說話間已繞過超手遊廊,過了西花廳旁月洞門。果見一帶壓水臺榭橫在海子邊,此時雲暗天低,老柳淒涼搖曳、水波盪漾,拍擊著水榭子的石礎。榭東沿岸有一道拱門,粉底漆字寫著“聽雨軒”三個大字,兩邊尚無楹聯,顯見是剛剛修建的頤養之地。乾隆命隨從太監侍衛止步,獨自進了小院,沿榭亭欄杆,一邊觀望景緻,一邊聽著屋裡的動靜。此時傅恆正在說話。
“上瞻對下瞻對是通藏要道,一時也不能有滯礙。康熙年間駐藏大臣被亂兵殺死在拉薩,就因為內地援兵上不去。慶復大人說已經燒死班滾,現在嶽鍾麒又說班滾還活著。有人在小金川莎羅奔那裡見過他。那班滾到底是死是活,還該給主子一個實在話。慶大人一向乾脆利落,怎麼今日一味吞吞吐吐?”
屋子裡靜了一會,便聽慶復慢條斯理的聲音說道:“班滾是六月二個三日死的,當時攻破如郎寨,又追到丫魯寨,七千兵馬圍得丫魯水洩不通。勸降不成,我才下令舉火焚燒。並沒有一人僥倖脫逃。至於班滾屍首,當時有總兵宋宗璋、下瞻對土司俄木丁、革松結辨認,衣著面目雖然模糊,還是依稀認出了。後來又讓班滾的仇族上瞻對土司肯朱辨認證實才奏報的。慶復怎麼敢冒這個欺君大罪?東美將軍,你是不是自己在和布通吃了敗仗,有點妒功呢?不然,皇上已經相信,你為什麼平白地冒出個‘班滾未死’的說法兒?”乾隆支起耳朵聽嶽鍾麒辯解,但嶽鍾麒卻一時沒有言語,倒是訥親說道:“你不要拉扯主子。你是前敵統帥麼!班滾死,你沒有親見,看的又是燒焦了的屍體,怎麼確認得下來?現在有人在小金川見了活班滾,軍機處當然要對質明白,問問清楚。”慶復立刻反駁:“那不也是傳聞?嶽鍾麒也沒有親見班滾嘛!上下瞻對一百七十多座碉樓已經全部拆平,三萬多藏民已經移到大金川。川藏咽喉已經在我掌握中——打了勝仗,反而要追究我的罪責?”
“這不是議論你有無罪責的事。”坐在門角的嶽鍾麒一直沒有說話,終於也開了腔:“大金川、小金川也在亂著,班滾如果活著逃到小金川,和莎羅奔勾結起來,不但更難制服莎羅奔,上下瞻對如今的局面也難以保持。你要知道,現在上下瞻對駐軍是二萬四千,連同運糧道路上人馬車輛輜重支用,一個月要耗銀十四萬兩。如果真的打了個‘如郎大捷’,現在應該班師回朝。只留守五百軍士駐防瞻對。試問你為什麼不下撤兵令?是否一撤兵,所謂‘大捷’也就露了實情?!”
這正是乾隆最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