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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出去了。”看著二人出去,李衛方才回書房安息。
孫嘉淦奉旨主持南闈鄉試,到得南京,恰是八月十八,剛剛過完中秋。一過黃河,便覺出河南和直隸氣候迥然相異,象煞是在北京退回去了半個月。他取道開封匆匆東下,因急著趕路,也不坐船,只帶了三四個師爺,由沿途驛站供應食宿、車馬走騾,從安徽直趨南京。兒個師爺都是他在府中多年的幕僚,平素不拘形跡。這一路天清氣朗,秋風宜人,或村或泉,或上崗陵或越溪河,時而穿行於修篁茂竹之間,時而流連於楓葉霜染的林間小徑,或吟詠詩詞、或作笑談,倒也不覺羈旅勞頓之苦,待到南京石頭城外一家小店歇馬時,天色已經晚了。依著孫嘉淦,當時就要人去通稟江南巡撫尹繼善,幾個幕友上前攔住了,說:“我們走了一日,在馬背上顛得頭暈眼花,腳都腫了。這會子去告知,尹中丞一定要來拜的。老爺好歹體恤我們一點,今兒受用一夜,好好歇息,明兒您親自去巡撫衙門拜訪,豈不禮數週全?我們比旨意規定的日期早到了五天呢,誤不了事!”孫嘉淦只好笑應了。
客棧的人是接待慣了京官的,起初只當是哪個部的司官,聽見這話,才知道是欽差大臣,頓時亂成一鍋粥,送茶的,倒水的,牽馬飲騾的一陣瞎張羅。又恭請“孫大人”到上房安息。幾個人剛燙完腳,晚飯已擺了上來。一丟下碗筷,滾熱的毛巾便又遞了上來。師爺們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一個個被侍候得渾身舒但。他們乏透了,飯後略寒暄幾句便各自回房進入夢鄉了。孫嘉淦有一宗兒毛病,愈是乏累愈是難以安枕,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秋蟲唧卿聲,勾起了離人心緒。左右是睡不著,孫嘉淦推枕而起,在床邊吃了兩口涼茶,忽然起了詩興。遂沉吟詠哦道:僧煞碧樹牆外,更有秋影無賴。鎮日匆匆惹人憂,填盡一江詩債。秋來秋來,都被風華愁壞……
思索著還要吟時,卻聽屋上有人續詠道:離愁在抱,江草萋萋時,吟斷情腸,山雲瑟瑟,難忘折翼之悲,九疑三湘同懷……
“誰?!”孫嘉淦大吃一驚,順手掀起扣在燈上的罩子,四面張望時,卻不見人。詫異間聽到樑上一聲微響,一個黑衣人倏然間已站在孫嘉塗面前!孫嘉淦剎那間便鎮靜下來,仔細打量那人時,只見他身材中等,是個十六七歲的小青年,濃黑的雙眉凝成兩團,象是誰在眼睛上方點了兩個蝌蚪,只盯著孫嘉淦笑,卻不似有什麼惡意。孫嘉塗冷冷說道:“我是山西書生孫嘉淦,官做得不小,卻窮得要命,我一生辦案不少,或是哪個仇家請你來的?請取了我的首級去。”
“實不相瞞,”那人將脖子上盤著的辮子甩到腦後,笑道:“我是山西白陽教裡的護法使墨君子,本名姚秦。因飄高忌我悟性高,他又行為不端,因此反目出走。傅恆破寨,我倖免於難。流落江湖,衣食無著,只好當了這個樑上君子。原本也只想偷點東西換酒喝,聽你先生清吟,忍不住技癢,也狂吟幾句。驚了你,實在對不住。”說著便要走。孫嘉淦卻一把扯住了,說道:“你的詞我聽了,不是凡品格調。既來之則安之,我有一本自作的詩箋,就便兒請教。”說著便翻馬搭子,從裡頭取出個冊子遞給那人。墨君子笑道:“天下人稱你膽大如斗,果真如此,真豪爽人也!”他接了本子,竟坐在燈下仔細翻閱。許久,才把詩集還給孫嘉淦,說道:“你這些詩有盛唐風格,就《春與律》‘杏花寒食終朝雨,楊柳人家盡日風’落了晚唐卑調。”又指著《題長恨歌》笑道:“你看——‘如向私語無人覺,卻被鴻都道士知?’這一句輕桃。就如李義山‘薛王沈醉壽王醒’,不能說不尖刻清新,但為詩人,卻失了忠厚之道。”
孫嘉淦噗哧一笑,說道,“墨君子先匪而後賊,在這裡和孫某人大言其‘忠厚’之道!方才是論詩,已見一斑。有佳作沒有,請賜教一首成麼?”墨君子嘆道:“賊匪和官家僅一牆之隔,所以有成者王侯敗者賊這一說,譬如您孫錫公,當年夜走三百里殺人,你循的是王法,還是天理?你以為你說的賊是剿得盡的麼?王陽明所謂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但只教楚存三戶,亡秦必楚。你也是讀書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我自巢覆卵破,舊作早已一火焚盡,你既索詩,不得已口占一絕為今夕幸會助興。”遂拍手而歌:關河鎖帶路渺茫,妙手空空新戰場。
憑君莫賦高軒過,卻防明珠丟錦囊!
孫嘉淦心中異常驚訝,摸了摸袖中,只有五兩許一塊銀子,取出來放在桌上。嘆道:“有此等人才墮入泥塵,是我們臺閣臣子的過錯。你身無功名,我也不能許你功名。憑你才學身手,洗手江湖,洗心侍朝,可以自致仕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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