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婦人拐過迴廊,前面現出一棟敞門大屋,鍾二郎扛著湛華走進去,見屋子正位擺一扇黃花梨插屏,腰板鏤雕著騰雲麒麟,彩芯描著樓臺廳榭,每一處景都飛了金線,堂皇富麗將主人遮掩住。座下襬兩排太師椅,座位上已落下客,盲眼老婦人深情撫摩著自己的金鐲子,腳底下老實趴著那兩隻鬼,她旁邊坐著個殭屍臉的泰國人,顫巍衛捧著一碗茶,喝得倒不及灑去的多。湛華再往另一邊看去,椅子上端坐個道士打扮的男人,攏髻戴冠,身批赤煉法衣,一雙四白眼本無斜視,精光乍轉猛瞪向他,唬得湛華幾乎失聲叫出來。
鍾二郎將他擱到地上,擠眉弄眼悄聲道:“傳說中的漢服黨。”老婦人眼睛雖瞎耳朵卻清,撇了嘴猛哼出一聲。待鍾二也坐穩身子,湛華立到他身旁,屏風後面傳出個老邁的聲音:“今日倉促召集各位道長法師,實在被逼無奈。餘,廖漾廂,少小離鄉,白手起家,一生歷經波折無數,終是創出如今一份家業。哪料到晚年不濟,招致妖孽橫行……”他聲音雖低,卻端出一付擲地鏗鏹,忽然氣息不支憋出劇烈的咳嗽,半口氣堵在喉間不得舒暢,害得鍾二幾乎疑心老頭要將肝脾嘔出,瞪起眼去瞧屏風上繡的涼亭。丫鬟往屏風裡送進去茶水,廖漾廂潤過喉嚨輕輕喘氣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那鬼怪毀我孝悌,萬不可輕恕,今日便為此煩勞諸位相助。”左右走上兩個宮裝美女,蓮步輕移將屏風收攏,一個華服老頭盤腿坐在塌上,形容枯槁,面似刀刻,彷彿一顆乾癟棗核被綢緞裹著,只見他頸上增生出一團肉球,遠看似一顆瘤,走近一瞧才知竟是枚人頭,蹙眉擠眼,咧著大嘴奮力哭喊。
第20章
鮮有人知曉廖漾廂頸上如何生出顆頭來,那妖孽起初只有黃豆大,旁人只以為是顆疣,哪知到後來長得似核桃,依稀能瞧見鼻子眼,尖聲嘶叫彷彿小兒啼哭,招喚得宅中妖魔橫出。廖漾廂只當自己前世造孽,請來高僧法師做法超度,一群人圍著宅子像模像樣燒香油、誦偈子,奈何皆去不了業障。他日日受這頭顱折難,近年漸也懂得廣播善緣,只求為自己積福添壽,只是不知諸多福壽積攢到哪裡,這顆頭現如今長成拳頭大,張一張嘴便要他聲噎氣窒,每日不知要往鬼門關走幾回。他現已不比壯年,夜深人靜瞧著腮邊鬼怪不禁膽戰心寒,他不惜重金又請上各方能人,只求死時莫捎帶一隻鬼。
屋裡的人一瞧這情形,紛紛泛出激流暗湧。那個泰國人是個降頭師,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漢語,指著廖漾廂大叫:“是死降!寄了一個死人哎!”盲眼老婦扶著鐲子陰陽怪氣的冷笑:“什麼生降死降的,不過是苗疆的蠱毒,耍戲一群蛇蟲鼠蟻罷了,也有顏面拿來賣弄!”泰國人當即黑了半張臉,“騰”一聲站起來作勢要下降頭,老婦的兩隻鬼聞聲從椅子底下竄起,撕咬著往他身上撲,不留神碰灑案上的茶碗,銀光迸裂水花飛濺,隔著老遠甩在道士衣袍上,染出星星點點的水跡。這道士平日裡端一付出家人慈悲為懷,實則也絕非好性子,見有人敢在自己面前爭勇鬥法,哪裡肯作壁上觀,扯著道袍欲要混戰進去,忽聽鍾二郎在旁邊拍掌叫嚷:“好!打得好!打出腦仁才叫好!”
廖漾廂冷眼觀望所請高人鬧作一片,忽見外面竄進條雪球似的獅子狗,四爪刨地躲進桌子底下,緊隨著追進個大小夥子,穿一件寶藍馬褂,戴一掛長命鎖,趴在地上嗚嗚喊“咪咪”。老頭兒一張臉燻得比泰國人更黑,眉間攢作一團,指著小夥怒喝道:“付伯!付伯!你到這裡做什麼!”轉過頭又對左右道:“都沒是生眼睛嗎!還不把大少爺送出去!”下人得令忙奔上來,傻少爺連滾帶爬攆著小狗跑,泰國人與老婦不依不饒鬥法,鍾二郎扯住個丫鬟給人要一捧瓜子吃,眼見滿屋裡鬧作一鍋粥,廖漾廂沉聲怒喝:“都停下!都停下!”頸上的人頭隨他一同吱呀亂叫,一口氣沒喘穩,翻著白眼便要厥過去。
下人忙蜂擁上來替他送水捶背,老頭兒喘了半天終於緩過氣,底下的人也漸漸收斂住,只有傻少爺還嘻嘻笑著鬧小狗。廖漾廂忙喊:“玉金秋!玉金秋在哪!”門外有個男子聞聲進來,穿著白綾褂子,梳了光光的頭,乍一看瞧不出年紀。他見少爺正撒潑打滾,上前恭身勸道:“吆,阿寶怎麼又不乖,待會兒吃年糕可不給你了!”大少爺名作廖付伯是個傻子,一聽這話竄起來喊:“年糕不好吃!阿寶要吃蟹肉包子!”他自己絮絮叨叨隨玉金秋出去,廖漾廂深嘆一口氣,彷彿比先前更要蒼老幾分。
經這一場混鬧,老頭子再支撐不住,由人攙著送出廳堂,屋裡各樣奇人異士暫至廂房歇息。老婦人牽著鬼趾高氣揚率先走出門,泰國人咬牙切齒跟在後面,鍾二扯著湛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