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第1/4 頁)
花音其實並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生氣。
她很少會因為自己的私人情緒而動用暴力。
在孤兒院時, 她曾經遭受過來自於院長的虐待式教育——因為她太過聰明。
是的,看起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原因。
耳光、鞭子、冬日裡擦過玻璃窗凍裂的手掌被浸入鹽水、手指甲被拔下來……她哭著問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沒有犯錯誤的她時,院長問她:“你厭惡這種暴力與侵害嗎?”
害怕疼痛, 就不要去傷害別人, 不要成為像院長那樣施加暴力面目可憎的人。
因為是沒人要的孩子, 所以沒有哭泣的權利, 沒有可以撒嬌的可以去依靠的人。
如果某一天幸福真的到來,那就好好去珍惜——因為你是個被遺棄的孩子,所以那些常人都擁有的溫暖對你而言,更加珍貴百倍。
[不要用你那超乎常人的天賦去施加暴行。]
——這是院長教給她的、最初的生存原則。
很久之後她才明白院長在擔心什麼。
太過聰明的人,哪怕手無縛雞之力, 如果覺得這世界與她本身太過格格不入而痛苦不堪心存惡念,甚至只是覺得無聊——往往會導致比單純的暴力更加具有毀滅性的可怕結果。
那個時候, 她考慮的, 是更加懵懂而迷茫的問題。
該怎樣生存下去?年幼的她還不懂。
直到她遇見了尾崎紅葉, 那個由內而外散發著溫柔與強大的氣場的女人, 讓她在被輕柔地撫摸著腦袋的一瞬間, 醍醐灌頂般的明白了自己想要變成怎樣的人、過上怎樣的生活。
——這是尾崎紅葉教給她的、最初的人生目標。
然後,就像是命運的嘲笑。
當她被同齡人施以無法反抗的暴力欺凌、捆在那個閣樓裡被死亡與絕望擁抱之時,她充分認清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明白了弱小即是會帶來悲劇的罪過。姑且不論想要去守護幸福, 僅僅只是為了保護自身, 暴力也是必要的。
由刀劍們養大的她宛如沙漠中即將渴死的人遇到了甘霖與綠洲那般, 幾乎算得上是歇斯底里的緊緊地、小心翼翼的抓著屬於自己的家人和幸福。然後她在充斥著武士道精神的刀劍之中成長, 無形之中便明白了暴力的正確使用方式。
不是為了粗暴的傷害,而是為了更有效率的守護。
——這就是成長中的幸與不幸教給她的、對力量的控制與合理使用。
她本身比起身邊的朋友,算不得是什麼正常人。
不僅僅是職業問題,而是最根本的、同樣生而為人的差別。
土間埋、日暮戈薇、安樂岡花火、水戶雫、黑子哲也、夏目貴志、赤司徵十郎……
每當花音看到自己的朋友毫無陰霾的愉快的為了某些在她看來毫無用處分外無聊的事情或事物露出燦爛的笑容、興致勃勃的討論著稍微推理一下就能搞清楚編劇想要得到的效果和結局的電視劇動畫片時,她就會覺得她與她的友人之間,有著一條完全無法跨越的巨大的鴻溝。
焦躁。
就像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一樣,讓她只想蝸居在本丸裡,在哥哥們的身邊,每天看書做飯做家務,哪怕被神隱掉也沒關係。
她恐懼著這個平凡之人們安居於此的世界。
同時,她又渴望著友人們那種天真無邪發自心底的歡樂。
但那種膚淺的快樂在她看來又太過愚蠢。
她試著學習普通人的心態和日常,卻又有種浪費時間的恐慌與不安。
害怕死亡。
害怕分別。
害怕失去。
能力覺醒後的最初那幾年,她一邊品味著幸福的滋味兒,一邊努力在過分理智的思維模式中加入那些屬於普通女孩子的宛如奶油泡沫一樣甜美又難以捉摸的東西。
直到如今,她終於學會了作為一個普通人而活著,平衡了自己和世界之間的差異,平衡了自己的理性與感性之間的互補,學會享受生活——哪怕是上課記那些聽一遍就能完全複述下來的筆記,也能夠感受到心底的安寧與快樂。
但是本質上,她並不是那麼柔軟的普通女孩子。
被捅了一刀帶來的傷痛,與她而言其實並沒有那麼難以忍受。
她受過的最重的傷,只在那個成為審神者前夕的孤兒院的冬夜裡。
那是她唯一一次能夠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哪怕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