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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尋芳客,登門而至,則見朱門微開,雪團似的哈巴兒跟著一垂髻童兒出門迎客,綠竹簾下,五彩斑斕的鸚鵡撲騰一聲:“姐夫,姐夫來了,阿彌陀佛。”
那童兒跟著喚道:“娘,姐夫來了。”
滿頭珠翠的鴇母,站在堂前,笑道:“公子貴姓。”
尋芳客則笑答:“姓沈。”
鴇母亦笑:“公子如此形貌,緣何不姓謝?謝家失一寶樹耳。”
沈客大笑:“小生姓沈,非姓謝,則非寶樹耳。”鴇母笑回:“如此,公子前世定然姓謝。”
又躬身問道:“公子來此,又何見教?”
沈客答:“久聞媽媽令愛風采,仰慕多時,不勝欽佩,所以特來一訪。”
鴇母因催丫鬟道:“雪兒,有沈公子至,喚青娘快些出來。”
雪兒脆生生回道:“姐姐午睡未醒,煩公子稍等。”
沈客笑道;“不妨,小生品茶相待。”
良久,天幕已昏,方聽見環佩珊珊,香氣馥郁,侍兒扶出一婀婀娜娜的美人來,真是蓬萊仙子,人間嫦娥,淡映春雲,光凝秋水,掩扇而笑,容足以傾城。
一時風流調笑,酒宴歌舞,沈客既醉,便攜青娘入室,及至內房,四處觀看,忽見桌上列一青錦冊子,上書“青娘傳”三字,下有一桃花箋兒,筆鋒柔媚,隱約題著詩句,薄命始為花,何況花無主。
故料想此傳無非是小兒女情志,故而調笑道:“吾一月相思,為卿幾死。豈不遠勝於這話本中人。”
不意,青娘勃然變色,大怒道:“汝等庸流,怎敢汙我莫郎。”
遂攆客出門,不必細述。
且說薛家在金陵八房,薛蟠這房已去京中,薛蝌這房因各省都有買賣,不時前去照管料理,也常離了金陵,因而薛家在金陵,實則只有六房。
這六房,也是行商為生,雖比不得薛蟠這房豪富,卻也有偌大的家業。
其中,亦有一房,家主薛虹,字天玉,也如薛蟠一般,幼年喪父,只是沒個京營節度使的舅父可依仗,母親性子又綿軟,見他年紀尚小,不免就有族中親戚上門,要幫襯他一二。
說是幫襯,實則何人不知,親戚間使起心機來,比旁人更狠,無非是衝著薛虹這房的產業來的,若得了逞,薛虹這房的產業便不全換了主子,也得蝕了一大半。
薛家這些夥計掌櫃總管,見得家主年輕,是連薛蟠都敢拐騙的,何況薛虹比薛蟠還少了依仗,於是,賬上的銀子,十成裡倒虧了九成,還不說那些賒欠積壓,吞沒盜賣的把戲……
人人都猜想著,薛虹這一房,就要沒落了,誰知薛虹這人雖年幼,卻是極聰明的,生意行中的事兒,是一見就明,賬面上的手腳,絕瞞他不過。
只是,薛家本是皇商起家,這生意說來,和官場很有些扯不清的關係。
薛虹再聰明,可守著祖上的肥產厚業,又沒個靠山,無異於小孩抱金過鬧世,四大家族的名聲,擋得住外人,卻擋不住族人。
薛虹既失了父親,又沒個靠山,這生意遲早週轉不靈,自然是該交給能經營的人,同是姓薛,省得便宜了外人……
可是這些族人,萬萬沒想到,薛虹不但聰明,運道也極好,不知怎麼被西北指揮使看重,選他做了女婿。
自從同西北指揮使的千金定了親,薛虹趁勢做起了藥材買賣,每年往西北運一趟貨,不到三四年,便把父輩留下的產業,恢復了個七八成。
因薛虹重興家業,靠得是武人的門路,薛族中人圖謀他人產業,與薛虹素有嫌隙,見此,不免道著武人粗鄙,話語裡處處含譏帶諷,看不起薛虹。
薛虹只得一母一妹,其妹名為寶雲,生得花容絕代,風姿綽約,從小兒嬌生嬌養,未免過於天真,但性子實在爽利。
前些年見著家道中落,薛虹四處為難,這寶雲將自個的妝匣兒都拿出來,折變了銀子,供上家中用度。
如此一來,怎的不叫薛虹心中感慨,生意有了起色後,待寶雲幾乎是千依百順,要星星不給月亮。
只是這寶雲幼時家遭鉅變,雖然後來複了元氣,但這心理陰影,一時半刻卻消磨不掉。
薛寶雲自幼錦衣玉食,原本是窮極享受的性子,可如今,卻生出未雨綢繆的心病,一月添了一身新衣裳,便覺奢侈浪費,打一套好頭面來,又怕折變價低。
薛家族內,都是生意行中人,誇榮鬥富,自是難免,族中女子,也有攀比之風,平日衣著,本城的綢緞,再是精美,說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