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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哦了一聲,心下頓警。卻被她領著一拐二拐,進入了一座方樓,上到二層,只見房間四方,寶帳低垂,銀質燻球緩緩吐出瑞腦香氳。那女子引她而入,將宮燈放到花梨桌上,便告禮而去。
看樣子,還真的只是讓她就寢而已。楚楚長吁了口氣,正待上塌,只聽腳步聲聲,從她樓下踏過。
她悄悄靠到窗邊,輕輕開啟一條縫隙,向外窺看,只見四個青衣小廝,抬了張湘妃軟塌,腳步平穩,向著居中的圓樓而去。軟塌上是一床紅緞錦被,分明裹著一個女子,頸部光潔,以下包得嚴嚴實實,隱隱露出圓潤的香肩,分明未著寸縷。夜色下只見其容色秀美,微側了面頰,面上有淡淡的紅暈。
這情形一看分明,楚楚倒老大放下一顆心來,將自己扔到床上,沉沉睡去。但到底不敢放心,似睡非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又聽窗下沙沙,似有人經過。她猛然驚醒過來,又如法炮製,把窗戶開啟了一條縫。
只見還是那幾個青衣小廝,面無表情,負了湘妃軟塌,從她窗下經過。想必是雲收雨散,她鬆了口氣,正準備去補覺,誰知一道白色猛然撞進她眼中,使她驀地止步,仔細去看。
但見那女子依舊裹在那緞被中,似乎在沉睡。但適才黑油油的驚鵠積發,竟已成了銀霜,披散在被上,紅白相映,觸目驚心,面上溝壑縱橫,也不過一夜之間,竟成了老嫗!
什麼也無法形容楚楚此刻的震撼與恐懼,她只覺得渾身發冷,簡直是跌跌撞撞,退回到床上。屋雖未雨,衾寒而慄,已是徹夜難眠。
……
正所謂,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在楚楚心中,唯願這妖人將自己忘得越乾淨越好。可惜天不從人願,朝霞滿天之際,她剛迷迷糊糊補了一個覺,昨晚那女子便來傳喚,說宮主要與她共進早膳。
楚楚困頓未消,恐懼又起,心想走一步算一步,磨磨蹭蹭,跟在那女子身後,誰知她似乎察覺了她的心思般,嫣然笑道:“姑娘不用緊張,宮主從來不會強迫任何人的。”
楚楚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心想昨晚那女子,難道肯為一夜良宵,付出自己的青春?倒真是傻透了。已見得四方小樓裡,探出來許多張臻首,在那裡一邊向她張望,一邊交頭接耳,竟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形貌各異,有些身形嫋娜,一望便知是江南女子,有些眉目深邃,分明出自番邦。只有自己昨晚居住的宮殿中,不見絲毫人影。那女子看她凝目,笑道:“此地宮殿,均以四季花卉為名,即蘭宮、梅宮、桃宮、牡丹宮、芍藥宮、榴宮、荷宮、紫薇宮、桂宮、芙蓉宮、菊宮、水仙宮。姑娘所居的芙蓉宮,從來無人居住。可見宮主對姑娘,自是與眾不同。”
她不說還好,一說楚楚更加惡寒,恨不能拔腿便跑。然則昨晚那圓塔已到,但卻未入昨晚那門,而引她走上背後的玉階。
聽得腳步聲,昨晚那聲音便懶懶響起,道:“可是妹妹來了?”卻恢復了那媚人的女音,說的還是中原話。
楚楚腳下一個踉蹌,明白昨晚那句詩沒有改口,讓她聽出了端倪,口中卻用漢語笑道:“看來姐姐好得多了。”兩旁侍兒打起水晶簾來,向她微笑,望去卻分明是昨晚趕馬的那兩個男女難分的少年。
跟了這妖人,統統都是人妖。楚楚假惺惺冒出一個微笑,點點頭走進門去,手心裡,已星星點點冒出汗來。
房中果然奢麗一如想象,四壁都貼滿了昨晚那種琺琅金片,用紅藍寶石綴成花瓣形狀。但最驚人的,卻是四周都擺滿了一人高的蝶鈕弦紋銅鏡,映著房中景物,顯得方外開闊。正中是張巨大的鏤花溫玉床,但見床周鏤滿飛雲流霞,各色纓珞鑲嵌其上,四角墜五彩流蘇,一層薄紗紅帳籠落下來,在風中輕輕飄搖。
那人依舊穿了身鮮豔的茜紅灑金裙,其上五色絲線仿繡雀翎,光華奪目。他此刻斜坐在描風荷梨花木軟榻上,鬆鬆挽了個雲鬢,鬢角上累絲金鳳顫顫微微,手中不知拈了個什麼,向她凝目而來,目光便膠著在她身上,左看右看,緩緩漾開一個笑意來。
日光明晰地打在她的臉上,她的容顏猶如盛開的牡丹,嬌豔無匹。此刻看得分明,她手裡的,卻是一幅繡到一半的醉芙蓉,花容半展。怎麼看,都是一個深閨中的絕代佳人,只是胸前沒有恢復那讓她豔羨的峰巒起伏,但不減她娉婷儀態。楚楚心想千錯萬錯,馬屁總是不錯,既然她又想做女人了,不妨投其所好,堆滿笑容,道:“芙蓉脂肉綠雲鬢,罨畫樓臺青黛山。姐姐繡工,與姐姐儀容一般,天下無匹。”
那人掩口,目光還停留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