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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乎不代表就不反抗。
明豔而美麗者,最易夭折。楚離斂去情緒,眸中的光在月色裡忽閃忽閃。她撣了撣自己的衣服,抬頭看看時辰,月居斜宮,亥時人定,夜色已深。
開啟柵欄,推門而入,卻見院落一側石霂煢煢孑立,站在月華如水的涼夜裡,守著那株韋陀花。楚離怔了怔,上前道,“還沒睡?”
石霂轉頭望向她,“回來了。”
楚離點頭。
石霂笑笑,又專注地看向韋陀花。
“花要開了?”
“快了。”
這是石霂親手栽種細心呵護的一株瓊花。入夜開花,夜半謝幕。石霂愛極了它。
“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千百年來,她只肯為韋陀一現,可韋陀始終沒有看她一眼。聿明氏甘受天誅地伐,只為成全有情人。離兒,你說,到底是瓊花痴情,還是韋陀無情,又或者聿明氏多情?”
那源自一個故事。韋陀花,又名瓊花,曇花。在曇花的傳說中,曇花花神愛上了每天給她澆水除草的年輕人,玉帝得知後棒打鴛鴦,罰花神一年只能開一瞬間,還把年輕人賜名韋陀,送去出家。花神為韋陀守候千百年,每年在他經過時默默綻放,可韋陀從不曾看她一眼。生生世世,相見不相知。後有聿明氏感其痴情憫其哀憂,四十年一問,一百二十年問了三次,臨終圓寂之時送花神入佛國得見韋陀。最後花神得以和韋陀再續前緣,可聿明氏卻因為違反天規受天罰,不死不滅,不入仙佛,永生靈魂漂泊,永無輪迴。
楚離不知道這個傳說。她道,“聿明氏無情。”
石霂看了她一眼。
“聿明氏愛曇花,如同愛韋陀。天理不開眼,便願以一己之力奉行天道,縱粉身碎骨亦不悔。玉帝以為罰聿明氏永世漂泊便是天罰,可對聿明氏來說,他無需輪迴,也不需要成仙成佛。他自成天道,他就是天道。他愛人間有情。”楚離輕聲道,“至道無名,至聖無情,至人無己。聿明氏想必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曇花一現為韋陀,這般情緣何有錯,天罰地誅我來受,蒼天無眼我來開。”石霂輕輕念著這些話,又抬眸望向楚離,“或許,你說的沒錯,聿明氏心甘情願。”
她聲音極為輕柔,像是被風吹散在了夜色中。
楚離覺得她有點不對勁,正要詢問時,聽到石霂輕輕柔柔地聲音,“開了。”
便見那花瓣微微顫動,含羞帶怯地擺動著。楚離不由得屏住呼吸,凝神關注。然而半天時間過去了,那花卻並沒有動靜。她正奇怪,卻見石霂伸手取走了那支花。
“哎——”楚離驚道,“師姐你——”
“這是白蘭。”石霂平靜地道,“瓊花夏秋才開。”
“……”楚離不解,“那你剛剛……”
剛剛?剛剛——她只不過需要一個答案罷了。她所說的“開了”並非指花開,而是心定。心結開啟,決心已下,萬緣成空。
而那株白蘭花,花開而不放,花性含蓄,然而秉性高潔莊重,極為端莊,就如此時的石霂。她靜靜地看著楚離,“不要出去了,好好修行吧。”
“什……什麼?”楚離驚疑不定,“修……修行?”
石霂面色沉靜,點了點頭。楚離離開一日,石霂卻一整天都憂心忡忡。她怎麼會不知道楚離在想什麼,可有些事情根本沒辦法說出口。她一心想著讓楚離動情,然而卯時楚離那番話,卻讓石霂如遭雷擊。儘管她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楚離心性與眾不同,極有慧根。最難得的是,楚離能做到泛愛萬物不滯於情,這是多少人修行一輩子都未必能達到的境界。
她有很多話沒對楚離說,當今這個世道讓楚離出去會讓楚離遭受什麼,石霂並不知道,但能肯定傷害必定不小。楚離性子裡有十分執拗的部分,而且容易認死理,剛極易折這個道理石霂再清楚不過了。她原以為楚離做了國師,被北朝皇帝利用,所以才拼死救了南朝皇帝。如今的局勢,能和大魏抗衡的也就只有劉宋王朝了。一方面,她可以借南朝皇帝之力保住自己,另一方面就算到時候楚離在北魏有個萬一,還可以投入南朝來。她先給楚離鋪路。可現在,石霂覺得自己千算萬算,唯獨少算了一樣——她低估了碧海寒蟬對自己的傷害。
也許是因為她逆天改命,強行延長南朝宋帝劉義隆的性命遭到了天譴,所以元氣損傷遠比她預料中要嚴重得多。而且千年紅參極為難找,那一株已經所剩不多。沒有千年紅參打底,石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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