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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再一下子是自己想抱女兒,女兒卻仇恨般地瞪著自己,不讓抱。
溫暖的被褥,潔白的床單,空氣中洋溢著來福美林消毒藥水那種濃郁的特有的味道。一夜之間告別硝煙瀰漫、血肉橫飛的戰場,耳邊不再是驚心動魄的衝殺聲,而是護士小姐那如呢喃般的柔柔問候,讓躺著病床上的張靈甫恍然如夢。
張靈甫左臂負傷後在南京保衛戰中一直咬牙堅持,過江後,傷痛、屈辱、勞累終於使這員鐵漢高燒病倒了。他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床頭櫃上,擺著一大海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餃子是大蔥豬肉餡的,很香,還有一小碟剝去皮的蒜瓣,這是他的好夥計——蔡仁杰特地自己花錢從伙房裡為他端來的一頓小灶。張靈甫喜歡吃餃子,據說在他老家,能幹的婆姨們可以把餃子包出一百多個不同的品種花sè來呢。
蔡仁杰要歸隊了,儘管他腿部的槍傷和肩上的刀傷還未全愈。南京一戰,五十一師的四個團長就有一個陣亡、三個掛彩,營連長等骨幹的傷亡比例則更大,眼看華北方面的rì軍即將進犯徐州,而在自己的身後,小鬼子的第十三師團已從南京北渡長江,尾追而來,又一場惡戰迫在眉睫,把師座王耀武急得抓了瞎。對蔡仁杰主動要求的提前出院,張靈甫也十分感動,但他卻是一個xìng格內向、沉默寡言的人,再加上心情又很鬱悶,說不出什麼更多感謝的話來,只說了一句:“把部隊交給你,大家可都放心呢。”然後,便一支手支撐著自己坐起來,側著身子低著頭,抓起筷子,悶悶不樂地一口一個地“呼哧呼哧”地吃起餃子來。
他的心裡憋著氣。仗打輸了,輸得還很窩囊,把自己的首都和幾十萬市民都扔給了rì軍,還他媽的是軍人嗎?還有臉嗎?還不如戰死沙場呢!然而,擺在你面前的殘酷現實卻是敵強我弱:以草帽對鋼盔、以步槍對坦克,不主動撤退、不儲存有生力量,就是把**都拼光了,也擋不住rì軍的鋒芒呀。
在浙江成軍時擁有二萬一千多人馬的七十四軍,只打了幾天,就損失過半,若不是軍座偷偷地準備了一條小火輪,只怕和留在城裡的教導總隊、八十七師、八十八師一樣全軍覆滅、成為倭寇刀下的冤魂了。聽說,尚可成建制突圍出來的只有zhōng ;yāng軍的三十六師和粵系的第六十六軍、八十三軍而已。
粵系的兩個軍因駐守著城外,無法撤回城裡,只得向正面堅決突圍,結果反而因禍得福。三十六師控制著輪渡和挹江門,曾一再力堵友軍撤退,卻在危急時刻自己近水樓臺先乘船跑了。
蔡仁杰雖因傷沒能趕上南京保衛戰,但大致的戰役經過還是清楚的,也知道他這老搭檔的心裡不好受。坐在一邊的他,便也默默無言,摸出一根菸,點上火狠狠地拔了幾口,然後仰著頭長長地吐出一陣煙霧。
“噹噹噹!噹噹噹!”那知張靈甫卻聞不得煙味,皺起眉毛,用筷子把碗敲得連連直響。他的這間小病房,還是院方應他的強烈要求,將他從一個亂七八遭、煙霧繚繞的大病房調過來的,裡面的其他四個傷員都是重傷,就是想抽菸也抽不成。
“看你這臭習慣、臭脾氣!”蔡仁杰這才想起團座是不抽菸、也很反感別人在他面前吞雲駕霧的,不由得訕訕一笑,掐滅菸頭,把菸灰磕進左手手掌裡。
“得得得,那我先回部隊了,你安心養傷。”說著,站起來就出了門,順便將手中的菸頭、菸灰都倒進了門口的垃圾簍。其實,除了煙癮有點大,他的個人習慣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過去在漢口當jǐng察局長時,常去沿江大道一帶的租界巡捕房,不管是英租界、法租界、還是德租界、rì租界,那洋人地面的乾淨整潔給他以強烈的刺激。就他媽的一街之隔,這邊髒亂差,到處都是汙水和淤泥,而那邊連yīn溝裡的流水都是晶瑩透亮的!為不給中華人丟臉,在和洋巡捕接洽事務中,他時刻注意自己的jǐng容風紀,逐漸養成了不亂扔果皮紙屑的好習慣。
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的離去,張靈甫說不出一句送別的話。好久好久,他才忽然覺得自己應該送送老蔡,忙把筷子朝床頭櫃上一撩,連喊幾聲:“你等等、等等我呀。”
時值寒冬臘月,外面北風呼嘯,雪花飛揚。等他吊著傷臂、披著大衣、趿拉著棉鞋一溜小跑地趕出大門外時,蔡仁杰已經沿著淮水的堤岸走得很遠了。淮水兩邊,大地蕭煞,不見一個行人,不見一隻飛鳥,只有他孑然的身影在漫天風雪中艱難前行,逐漸逐漸地融會在白茫茫的天地盡頭。張靈甫凝神地望著戰友遠去的背影,那種朝昔相處、患難與共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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