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部分(第3/4 頁)
……”“不要!”楚楚尖聲大叫:“你騙我!你騙我!我不要後孃!不要!不要!”她跺腳,拚命的搖頭,把頭髮搖得滿臉都是。許久以來,在她身上早已斂跡的暴戾之氣,又在一剎那間都爆發了。眼淚奪眶而出,她大吼大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好好好,不要!不要!”靈珊慌忙說,手足失措的把她擁進懷裡。“別耍孩子,沒人要虐待你,沒人要欺侮你,別耍孩子!”她的鼻子酸楚,喉頭哽塞。“你不要,就不要!別人即使能違背父母,也無法違揹你!你不要,就不要!”
楚楚在她懷中搓著揉著,眼淚揉了她一身。好一會兒,那個孩子才穩定了下來,平靜了下來。掙脫了她的摟抱,楚楚看著她:“阿香沒來我家之前,有個阿巴桑帶我。”她說,大眼睛裡淚痕猶存,恐怖之色依然寫在她臉上。“她每天對我說,我是短命鬼,將來爸爸一定會娶一個後孃,把我每天吊起來打一百次,把我剁碎了餵狗吃,餵豬吃,喂貓吃……”
靈珊打了個冷戰,煌惑的看著楚楚。
“她為什麼要這樣說?”她問:“你一定很壞,很不乖,她故意說這些話來嚇你!楚楚,不是這樣的……”她感到自己的聲音好無力,好軟弱。“她故意嚇你,後孃也有好的,像……像……像阿姨這樣的……”
“不!”楚楚斬釘斷鐵的說,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光,注視著靈珊。“阿姨,後孃都很壞,很壞,很壞!我會唱一首歌,是另外一個阿巴桑教我的。”
“什麼歌?”她瞪視著她,心中越來越瑟縮,越來越畏怯。她知道楚楚家裡,三天兩頭換傭人,她實在猜不到,這些傭人都灌輸了她一些什麼思想。
“我唱給你聽!”楚楚說,眼光直視著靈珊,她的聲音是軟軟的童音,她一定有她母親的遺傳,歌唱得婉轉動人,而且有種悽悽涼涼,悲悲切切的韻味:
“小白菜呀,地裡黃呀·
三歲兩歲,沒有娘呀!
好好跟著,爹爹過呀·
只怕爹爹,娶後孃呀!
娶了後孃,三年整呀,
生個弟弟,比我強呀!
弟弟吃肉,我喝湯呀,
拿起飯碗,淚汪汪呀!
親孃想我,一陣風呀,
我想親孃,在夢中呀!
河裡開花,河裡落呀!
我想親孃,誰知道呀!
白天聽見,蟈蟈叫呀,
夜裡聽見,山水流呀!
有心要跟,山水走呀,
又怕山水,不回頭呀!“
她唱完了,默默的看著靈珊,靈珊是完全怔住了。從不知道她會唱這麼長的歌,而且唱得這麼完整。她呆望著楚楚,所有的意志,思想,決定……都被楚楚的歌聲所敲碎了。她覺得再也沒有信心,再也沒有夢想,再也無法把握自己的方向和意志了。因此,這晚,當韋鵬飛回家的時候,他就看到靈珊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沙發中,頭仰靠在沙發背上,眼睛裡充滿了悽惶,臉龐上佈滿了無助。孤獨的、悲悽的、落寞的、軟弱的靠在那兒。韋鵬飛走了過去,俯身凝視她。
“怎麼了?”他問。“我好累。”她低聲說。
“好累?你做了些什麼?”
“我的父母,你的孩子!”她喃喃的說,把頭靠在他肩上。“他們是兩塊大石頭,我在他們的夾縫裡,我推不動石頭,我——好累!”他用胳膊環繞著她,輕輕的擁住了她,雖然不能完全清楚她在說些什麼,但是,那暗示的意味卻很明白。他堅定的、懇切的、愛憐的說:“如果有大石頭,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你不可以一個人推,你太瘦太小,讓我們一起來推,好嗎?”
第十二章
雨季來臨了。臺北的冬天和春天,都是溼漉漉的。整天整晚,那濛濛細雨無邊無際的飄飛,陰冷的寒風,蕭蕭瑟瑟的掠過山頭,掠過原野,掠過城市,掠過街邊的尤加利樹,一直撲向各大廈的窗欞。靈珊在這一段時期裡很安靜,很沉默,像一隻蟄伏著的昆蟲,隨寒冷的天氣而冬眠起來。她不再和父母爭辯她的婚事,甚至,避免再去提到它,在她內心深處,那瘦瘦小小的孩子,像座山般橫亙在她的面前,這份阻力比父母的阻力更強。她第一次體會到自己的脆弱,她竟收服不了一個孩子。春天來臨的時候,靈珊已患著淡淡的憂鬱症,她變得多愁善感而落落寡歡。學校放了一個月寒假,又再度開學了。靈珊照舊上課下課,帶著孩子們做遊戲。下課回家之後,她常倚窗而立,沉思良久。靈珍冷眼旁觀,私下裡,對父母說:
“靈珊在和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