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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坐在書案上翻書,眼下他在讀神童詩。這神童詩也是發矇時學生常讀之書,讀起來令人意氣飛揚,恨不得立馬就中了進士,步入朝堂一般。而書裡也是通俗易懂,不僅是新入學的孩童,還是讀了一兩年的學童都可以學。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眾學童讀到這裡時,林誠義走入講堂之中,目光掃過學堂上,默默地聽著學生讀書。林延潮突然感覺有種不一樣的氣氛。
片刻神童詩已是念得完了,林誠義將全書講解了一遍。這一遍林誠義講解得十分仔細,也是十分耐心,彷彿要把自己半輩子讀書的全部見解都注入這篇詩中。似乎大家也有了預感,連平日最不認真的學童,也是聽得無比專注。林延潮無比專注地聽著林誠義的講解,一字一句地跟讀。
這帶著墨味的書卷一頁一頁的翻過,沙沙的聲音,彷彿春蠶食葉般,潤物細無聲般進入每個學童的心田。解到最後,林誠義緩緩合上書,目光再度掃過學堂上道:“諸位弟子,神童詩這一篇,望大家回去後勤加研習,而先生已決定不日辭去塾師。”
聽林誠義這麼說,學生們不由問道:“先生,為何不教我們了?難道我們做錯了?”
課堂上一片安靜,除了林延潮一人以外,眾弟子們都不知道為何林誠義突然辭去塾師改去赴院試。
林誠義擺了擺手道:“你們都很好,是為師的原因,為師向總甲辭去了塾師,以備八月的院試,所以不能再教導你們。”
“先生,你考中了院試,就能成為生員了嗎?”
林誠義點點頭道:“是的。”到這裡林誠義看了林延潮一眼,師生二人心知肚明。
突有一名學生站起身大聲道:“先生,我們不願你走!”林延潮看去說話的,竟是平日最懶散的學童,挨著林誠義的板子最多,但第一個挽留的也是他。
林誠義目眶微紅,舉起手向課堂上按了按道:“我不是教過你們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當初來社學為塾師時,為師總有個期望,心想為師雖此生進學無望,但教出的學生也要有幾人能夠進學的,不僅僅是能中秀才,甚至能中舉人的。”
“說來慚愧,為師平日雖時常和你們說讀書為學,不能拘泥於舉業,但為師何嘗有看得開了,正如這神童詩說的‘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為師這些年實一心念之的,就是能夠得到功名啊。”
“所以說來,我的眼界見識,也不配堪為人師,但是今日為師有一句掏心底的話,告訴在座各位,無論爾等要讀書立身,還是有志科舉,都要記住,世道會欺你,時運會不濟,人會誤你,但詩書絕不會負人!”
張豪遠,侯忠書等人握緊的拳頭,聽了林誠義這番話,在場學童甚至恨不能立即頭懸樑,錐刺股,從此發奮讀書。
“學生記下了。”在場學童一併回答道。
林誠義欣慰的點點頭道:“你們記得就好,爾等年少,當惜這大有為時之光陰,奮發讀書,不要待到如為師一般青絲白髮時方才懊悔。”
說到這裡,林誠義背過身去,言語中也有幾分哽咽道:“好了,你們再讀讀書吧,我再看看你們。”
學童們一併揹負著雙手,挺起胸膛,對著堂上的林誠義大聲念道。
“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
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
自小多才學,平生志氣高。
別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學乃身之寶,儒為席上珍;
君看為宰相,必用讀書人
。
莫道儒冠誤,詩書不負人;
達而相天下,窮亦善其身。”
…………………………
晚學之後,林誠義給每名學生都一一佈置了幾日課業,最後一名名學童都向林誠義鄭重行禮後拜別。
明倫堂上只餘下林誠義與林延潮二人。
林延潮拿著書本上前,朝林誠義施禮道:“學生望先生此去院試獨佔鰲頭!”
林誠義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自己良久,語氣中有幾分不忿地道:“胡提學提拔你也就罷了,你為何自己不好好把握,反而在他面前提及為師?”
“學生今日能為大宗師賞識,離不開恩師教導,胡提學問其果,學生不過道其因而已!”
林誠義頓時無言以對,深吸了口氣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