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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官員，面諭自己登基時的細微瑣事，甚至不惜把宮廷細節也暴露出來，寫出十篇上諭與這個叫曾靜的儒生辯論，又編出一本《大義覺迷錄》，曉諭全國各地學官，需督促士人認真學習此書。

時間已經過了幾個月，形勢漸漸明朗起來。之前還以為這個曾靜有幾分骨氣，現在看他的舉動，不過就是一個虛偽無恥的讀書人。可是自己不僅為他連寫十篇上諭，還專門設立了觀風整俗衙門，讓他們師徒前去任職。

如此大動干戈，實在不划算。

但是不這麼做又不行。

權力，即使是再大的權力也無法堵住流言的蔓延。現在國家權力之集中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可是面對一個小小儒生的攻擊，既沒有充分的證據能夠證明他繼位是合理的，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只有被迫親自出面進行辯解。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竟然處於如此被動和孤獨的地位。

他擱下筆，抬頭看向窗外。兩隻黃色的蝴蝶從廊下翩翩飛過，一忽兒飛得比宮牆還高，乘著風勢，那黃色的翅膀漸漸溶入淺藍色的天空，終於不見了蹤影。他收回目光，瞥到多寶格中間的一個檀木盒子，心中忽然一暖。

其中一張花箋上的內容，他幾乎可以背下來：“最近過得好嗎？我已看過《大義覺迷錄》，也完全理解其中的不得已處。幸好現在事情已經告一段落，希望您能夠不再介懷，不再煩惱。

問您一個問題：請問比遇到一個潑婦更可怕的事情是什麼。

不需太費心地思考，博君一笑而已。答案下次揭曉。

最後，請您務必保重身體。”

胤禛微微一笑，開啟盒子，抽出一張花箋：“大約是因為天氣的緣故，這段時間心情非常好，身體狀態也很不錯，胸口基本上不痛了。我養了一隻波斯貓，很聽話，飲食習慣跟我一樣。可是它不愛洗澡，丫鬟們束手無策，我不得不親自動手。某人很嫉妒地說，我對它比對人還好。

上次問題的答案是：這個世界上如果有比遇見一個潑婦更頭痛的事情，就是遇見了兩個潑婦。您回答對了嗎？”

她用的是碧雲春樹箋，顏色淡雅，因為反光面做得很精緻，那淡雲輕煙彷彿隨時會從箋上溢開，無比典雅清俊。

他似受蠱一般，一張張地看下去。

“我最近吃到一種非常好吃的東西，是一個英國人送給我的，叫‘chocolate’，為了我的饞嘴，某人不得不在京城到處尋找這種東西。結果是，他瘦了一斤，我胖了五斤。”

“我喜歡夏日的天空，就象大海一樣澄澈亮麗，能夠讓人心胸開闊，忘掉生活中的不如意事。”

“秋天的黃昏特別迷人；雖然想到許多花都會凋謝，有些傷心，可是看見美麗的菊花和秋海棠次第盛開，心裡又忍不住高興起來。銀山的空氣實在太好，所以我們不打算回京城，祝您有一個快樂的中秋節。”

某人。您。

他悵然地笑了起來。

暖閣內的光線漸漸轉為柔和。

“皇上，已經未時了。”趙士林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

胤禛掃了一眼月牙桌上的自鳴鐘，將那一疊花箋仔細地放入盒內。內奏侍的太監高聲唱道：“皇上起駕了……”

可惜，這並不是一個愉快的中秋之夜。

乾清宮的空氣凝結成塊，耳邊只有廊下演奏的中和韶樂的聲音。無數人在他面前跪下又起來，起來又跪下，莊嚴中有一種隱約的滑稽。

不知何時，月亮升上了天空，時間慢慢地流逝，廊下的音樂換成了丹陛韶樂，仍然是那麼沉悶。

回到養心殿後，他開始頭疼。浮生和太醫照料了他一晚上，只熬得兩眼通紅。太醫診不出頭痛的緣由，惶恐之極，他自己心裡明白，也不苛責他們，每天喝完藥，仍然堅持批閱奏章到深夜。

各宮妃嬪都很擔心皇帝的健康，更擔心他對浮生的態度。因為浮生照顧得無微不至，他甚至允許她白天也能出入他的寢宮。可是大家都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給他添亂，就連皇后也默許了浮生的特殊位置。

這種狀況和綿綿的秋雨一樣，持續了好些天。

今天仍然是個雨天。天空陰雲密佈，一天好像盡是黃昏，無限延長，從清晨到午後。雨絲細不可見，只有樹葉上的沙沙聲顯示出確實是在下雨。胤禛用過午膳後，頭疼難忍，喝了一碗藥，越發困了起來，最後實在支撐不住，只有到寢殿休息。

趙士林剛剛服侍皇帝睡下，站在照壁前囑咐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