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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拖著萬丈紅光搖搖欲墜,層層翠竹染上了金黃的反光,那個庵上凋舊脫落的漆節雕物也被陽光染上一層光采,好像是重新粉刷過一樣,庵門上的橫匾上寫著三個字:“水月庵”。
橫匾下面,有一白衣尼姑倚門而坐,從修長的影子上也可以分辨出她那婀娜輕盈的體態。
她雙眼像人定般一動也不動,又像是在凝視著極遙遠的地方,那清澈的眼光卻似濛濛地帶著淚珠,彎而長的睫毛下是一個挺直而小巧的鼻子,配上櫻桃般的小嘴,那充滿青春的美麗與上面光禿的頭頂,成了強烈的對照。
她的面板是那樣動人,襯著一襲白色的佛衣,把那寬大簡陋的僧衣都襯得好看了。輝煌的夕陽照在她身上,但她的心卻如同蒙在萬仞厚的霾雪裡。
她從那晶亮的淚光中,彷彿又看見了那個俊美的身形,那瀟灑的臉頰上,深情的大眼睛……
她忍不住喃喃低呼:“捷哥哥,捷哥哥……”
她就是金梅齡,——不,應核說是淨蓮女尼。
她的眼光落在西天那一塊浮雲,從一個菱形須臾變成了球形,最後成了不成形的人堆。她心中暗暗想到:“古人說:‘白雲蒼狗’,而事實上又何止白雲是如此呢?世上的事都是在這樣令人不察覺中漸漸地改變,等到人們發覺出它的改變時,昔時的一切早就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了。”
庵內傳來老師父篤篤的木魚聲,替這恬靜的黃昏增加了幾分安祥。
忽地,她的眼光中發現了一點黑影,她揉了揉眼睛,將睫毛上的淚珠揩去,睜大了眼一看——對面危崖上一個黑影翻跳了下來,她定神一看,啊,那是一個人影,頭下腳上地翻跳下來。
她知道對面那危崖下面乃是千丈深淵,莫說跌落下去,就是站在崖邊向下俯視,那轟隆水聲也會令人心神俱震,目眩神迷,這人跌落下去哪裡還會有命?
這一驚,幾乎高叫出聲,哪知更怪的事發生了,那人在空中一翻,立刻頭上腳下,而雙腳馬上一陣亂動,初看尚以為是這人垂死掙扎,但細看那人下落之勢竟似緩了下來。
淨蓮家學淵博,一看就發現那人雙腳乃是按著一種奧妙的步子踢出,是以將下降之勢緩了下來。
那人不僅下落變緩,而且身體斜斜向自己這邊飄了過來,這實是不可思議的事,那人身在空中絲毫不能著力地居然將迅速垂直下落之勢變為緩緩斜斜飄落,那種輕功真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了。
腳下是千丈峻谷,落下去任你神仙之身也難一死,那人緩緩飄將過來,想落在那片石竹林上。
當他飄落在竹尖兒上的時候,他聽到竹林下一聲女人的尖呼,那聲音似乎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令他心神一震,但他知道此時全憑提著一口真氣,萬萬不可分神,只聽他長嘯一聲,雙足在竹尖兒上一陣繞圈疾行,步履身法妙人毫釐——
淨蓮女尼當那人飄落竹尖時,已能清楚地看見他的面貌,這一看,登時令她驚叫出聲,她差一點就要喊出:“捷哥……”
但當她幾乎喊出口的時候,庵裡傳出一聲清亮的鐘聲,那古樸的聲響在翠谷盪漾不已,她像是陡然驚醒過來。她想起:“我已出了家做了尼姑啊!”
但是那竹尖上的人,那英俊的面頰,蒲灑的身態,正是她夢寐不忘的“捷哥哥”,她怎能不心中如狂?
她不知道兩月不見何以捷哥哥竟增長了這許多功力,這時他雙足不停繞圈而奔,身體卻不斷盤旋而上,最後落在一根最高的竹尖上,他單是微彎,陡然一拔,身體藉著那盤旋而上之勢,如彈丸般飛彈向空中。
她不禁大吃一驚,心想:“你輕功雖然好,但要想躍上這危崖,可還差得遠呀!”她雖然盡力忍住驚叫出聲,但那嬌麗的面上滿是擔憂焦急之色。
可是他卻穩落在半崖壁上,敢情崖壁雖說平滑,總不免凹凸重重,是以估量落在凸出的石邊上,遠看的人尚以為他貼在壁上哩!
他仍是憑一口真氣,施展出蓋世輕功,一躍數丈地猱身而上,那瀟灑的身形終於小得看不見了。
若是告訴別人這一幕情形,他絕不肯相信世上有這等輕功,淨蓮雖然看見了,但她永沒有機會說給外人聽。
事實上,這幕神奇輕功給她的震動遠不及心靈上的壓迫,此刻她呆呆地不知所措,並不是想著那絕世輕功,而是想著那個秀俊的影子。
“捷哥哥,我們永別了,就像那崖上的雲霧,輕風吹來,就散得一絲不剩了……”
“可是我畢竟再見了你一面,雖然那麼匆匆,但我已經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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