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信心十足地舞釵動鍁時,李朝正敏銳地意識到,這塊鬆軟的土地已被人開挖過了。李朝正長嘆一聲,另起爐灶的時候到了,他拿定主意也勸猴子叔別挖了。而老猴子只是對別人的捷足先登抱怨幾句,手上卻沒有絲毫停留,他很自信自己撿挖水晶的功力,更幻想著別人粗心,會有足夠的遺漏。
李朝正唉了一聲,獨自往村子返回。路過鐵路時,緊挨的打穀場上,六月新下的麥垛高高篷松的,堆砌得方方正正,他看見了折向走了過去。三兩下爬了上去後,他面向北站了沒多久,惆悵就壓得他坐了下來。
彎月照耀下的鐵軌,發著漆黑冷峻至極才有的白色光芒往東西兩面無限延伸著。每一個在鐵軌邊長大的孩子,都對鐵軌通向的遙遠地方有著一種憧憬,都盼望著自己長大了能坐上賓士的火車,插上想象的翅膀去那個童話般的地方。很多人不謀而合地以為,遠方即是美麗的地方,也許這是因為現實太讓人失望。
朝正十六歲的時候,胸帶紅花、身穿綠衣實現了兒時的夢想;二十四歲的時候,意氣風發、功成名就過上了童話般的生活。然而童話既有白雪公主與王子的浪漫溫馨,也有狠毒皇后所製造的悲痛哀傷。也是二十四歲的那年,李朝正一夜間從人上之人跌落成了階下之囚,儘管幾周後他又被平調為副場長,但一正一反之間,童話已只能藏在心頭。
我這是怎麼了?想著想著,朝正的心思就變得和鐵軌一樣,沉重地壓在心房大地上。
怎麼會這樣?他驚訝起自己的承受能力變得如此之差。在北京三年多的時間,今日不知明日禍福的,不也是有驚無險地熬了過來嗎?剛回家時,近似於一無所有,不也沒覺痛癢地過了這麼多日嗎?現在手頭有了一定積蓄,蓋個房那是綽綽有餘,除此之外還能再買兩輛“永久”牌腳踏車,怎麼就多愁善感起來?腳踏車別人別說買了,能借到都算有能耐,整個劍之晶村只王國軍有一輛破舊的腳踏車,每次出行車架後面必要帶著只打氣桶,否則走了半路,不是人騎車而是車騎人了。就這,鄉親們還不無嫉妒地戲稱那是揹著氧氣罐的腳踏車。而這輛苟延殘喘的破車,也是他的親戚劉副鎮長送的。朝正啊,而今你也可以大言不慚地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怎麼反而娘們起來?就因為別人也挖上花石,自己不能獨享其成?朝正,有點出息,挖撿花石要不是猴子叔毫無保留地帶著你,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抓瞎呢。朝正,有點出息!
如此一想,李朝正的心情又愉快了起來。
眼前的鐵路是唯一一條橫貫中國東西的隴海鐵路,從江蘇海州到甘肅蘭州。1920年5月,北洋政府從比利時和荷蘭借款修築了東段從徐州到海州的路線,晶都縣是萬里隴海鐵路第一縣。
鐵路雖然冰冷,卻能給童年帶來快樂。
14孩子們的快樂
朝正和小夥夥伴們的童年儘管由飢餓陪伴成長,但快樂總是不請自來,因為童年是盛產快樂的。他們要麼玩著過家家、捉迷藏這種千古流傳下來的智力遊戲,要麼玩泥土捏動物、木頭削手槍這種古今結合的手工操作。孩提時代的李朝正們總是能成功地讓自己忘記飢餓。
那時,他們是天真的、無邪的,不過偶爾扮一下深沉也是無傷大雅的。
他們也會成群結隊地跑到一個小土丘上,遠遠地看著冒著濃煙的黑色火車緩緩駛來。火車路過的時刻,他們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哪怕是平時再淘氣的小子也會畢恭畢敬地站著,眼睛裡無一例外地滿是朝聖似的虔誠。不能說每個人都在這個時刻誕生出了“走出去,天地寬”的憧憬,但看火車時則是他們唯一顯得有心事的時候。
火車雖然很近,可以說咫尺,可是感覺又很遠,遙遠的遠。因為憧憬,當面對長長一串火車時就總會油然而生一種嚮往,或者準確點地說是對未來有一種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的仰望。貨車來臨的時候,那動輒五十多節編排有序的長列,會讓每一個剛學會數數的孩子囁嚅著嘴唇。而同一時刻節奏感十足的車輪鐵軌撞擊聲,又由遠及近地傳來更讓孩子們覺得是來自天那邊的招喚。間或有著客車時,那綠綠的車殼總能帶來一點驚喜。因為每一個孩子都耳濡目染地知道,春天是綠色的,那載著綠色的火車就會帶來永遠盎然的春天,讓他們即使在本該蕭索的季節裡也有著內心對美麗的溫順。客車上的旅客們只能在露天電影或年畫裡看得見,這種看得見卻摸不著心理上的遙遠,很自然地又讓他們燃起了神秘的興趣,而幼年的神秘又給多年後的成人留下了難能可貴的溫馨回憶。
孩子們中膽大的人曾鼓起勇氣對過往的火車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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