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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馬桶的蓋子,坐在上面,幾個人踢踢塔塔,零亂的腳步伸聲就已經進了屋子裡。但眾人只是沉默著,好半晌,一個氣力不濟的男人問:“你還好嗎?”
溫和的微微低沉的聲音,很象衛燎。
“我很好。”
“算了,你也不用瞞我。這地方來來去去,我已經進過兩回……文革時,那些老戰友進來一次就再也沒有機會出來。後來,一同從文革熬過來,再進來也沒有辦法出來。都說我有福氣和運氣,大難不死……”衛燎的父親說完就不住咳嗽,喘息半晌後,不緊不慢,彷彿久經思量後的開口:“石榴,出去之後,你想娶那個女孩子,你就娶吧。”
週週忍不住驚叫:“衛伯伯!”
“雖然,週週裡裡外外為你奔波,我們不方便動作,人家就出錢出力……”衛燎的父親仍舊中氣不足,氣息短促地說:“但,我也想開了,緣分不能強求。富貴浮雲,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活一世,還是簡單點好。所以,石榴……出去了,就帶著那個女孩子走吧。”
三月聽著,已經忍不住站起身,五十瓦的燈泡,電力不足燈光發著金紅色,開啟的窗外,她以為是一片草坪,然而仔細看不過整座的磚牆的暗影巍然聳立。
外面,衛燎沉默良久後,長長地吐了口氣說:“謝謝你,父親。”
洗手間的牆角邊,燃到末路的一線細香,劣質煙霧淤積在這昏暗的空間裡,渾濁的味道刺的三月又重新坐下。
三月想,衛燎喚那人父親,而那人喚石榴……
“我和你阿姨,不方便久留,你在這裡也別焦急,總會出去的。”
那些腳步聲又提提踏踏的出去,在間斷的咳嗽裡漸漸遠去。周圍終於完全沉寂下來了。衛燎剛要給三月開門,卻被週週突地抓住,她食指點在唇上,“噓”的一聲。
遠遠又傳來的聲音,細小到似乎只是誰剝著瓜子殼的聲音。是高跟鞋,清脆乾淨的聲響,但又不是普通的木製鞋跟,漸漸近了。
三月想起百麗今年開始盛行的鐵跟鞋子,柔軟的真皮搭配尖削的鐵塊,記得促銷小姐說,完美的冰與火的結合……
都發愣間,週週緊著聲音說:“阿姨又回來了!”
果然推門進來後是一個女人聲音:“衛燎。”
衛燎問:“阿姨,落下什麼了?”
“你不是我親生的,所以咱們也沒什麼好講。但是衛燎,你父親對你如何?你怎麼對得起他?”一串話說出來,女人的聲音彷彿維持在一個音節,沒有抑揚頓挫的起伏,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改變,溫和平穩,但也十足的冷漠。三月此刻方才發覺,原來剛剛衛燎的繼母,自始自終一句話都沒說過。
衛燎低聲說:“我不明白的您的意思。”
“你父親的腎已經不能再堅持了,剛剛才做完透析就來看你,你看不出他的臉色有多差嗎?”女人的聲音終於乏力地低緩下去:“AB的RH陰性血型,腎源有多難找,你不是不知道,你父親為人過於剛直,不肯用來路不明的。前陣子,恰巧美國華人出了車禍,腦死亡成為植物人,近期就要宣佈死亡。好不容易排到機會,去美國做手術。因為你,他說什麼也不肯去。”
“他說讓你走,可是你走了,他更加脫不開身去美國。”
此刻女人的聲音,像極了剛才衛燎的父親,緩慢而氣力不足。
三月坐在洗手間裡,隔著一道門,像祭壇上石膏灌注的塑像一樣,不語不動。
衛燎和週週也都一言不發,滿室的寂靜,猶如冰凍一般。女人上前兩步,水泥地面在腳下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她問:“衛燎,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鐵鑄的鞋跟,清脆的聲響,像是碎冰的聲音,先是近再是遠,咔嗒咔嗒。三月半晌才反應過來,女人已經走了。
洗手間的門虛掩著,衛燎醒過神,發覺三月還是沒有出來。他推開門,發現三月還坐在馬桶蓋子上,面朝著窗子,一動也不動。衛燎正想開口說什麼,三月像被驚醒了似的,猛然起身轉過臉。
第一眼看到的,是衛燎身後的週週,倨傲地揚著頭,手裡拿著雪茄,La Flor de Cano,衛燎非此不抽的牌子。
一隻溫暖的手悄悄攬住三月的肩胛,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把依靠住衛燎,如同溺水的人攀住僅有的浮木。
三月周身顫抖,明明竭力說出的話,不過如低鳴一般:“我們要去荷蘭結婚,等你出來就去,是嗎?”
洗手間是整個屋子裡最陰涼的地方,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