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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採萍及時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匆匆地告辭了。那天下午她破天荒地沒有隨隊到附近的鄉里搞活動,而是在菜地裡悶頭幹了半天的活,邊幹邊流淚。
辣椒的枝幹已經拔了,此刻菜地裡種的是芥菜、蘿蔔、大蒜、韭菜,幾樹枯死的絲瓜藤蔓似亂髮般蓬鬆著,間雜著十多隻老去的絲瓜。劉松生前最愛吃絲瓜炒蛋,但他不沾辣椒。倘若他知道自己現在嗜辣成命,他會怎麼講?也許,他會像貿易局的其他同事那樣開玩笑說她長了一隻“革命的胃”?
這幾年辣椒成了她的某種精神寄託。她甚至給《紅色中華》報投過一篇文章,題目就叫著《辣椒頌》。她對辣椒的熱愛因此不脛而走。有時下鄉去,知道情況的鄉村幹部總要送她一些剁椒或是辣椒幹,讓她心裡暖烘烘的。
那天下午她侍弄著菜地,眼淚吧嗒吧嗒地流著,似乎要虛脫了。心田深處的悲慟與絕望將她籠罩,她實在無法排遣,便習慣性地跑到灶房的菜櫥裡,取了兩隻泡得紅豔豔的酸辣椒,細細地嚼了下去。
隨著一陣辛辣的蔓延,她的精神相對集中了一些,勉強把菜地澆完後,倒在床上睡了一覺。不用說,她又為劉松和小強流了許多淚,弄得眼如爛桃。
隊員們回來見她那個樣子,什麼也不敢問,只是動作輕了許多。吃晚飯時她裝飯的蒲包中多了兩個白煮雞蛋。
江採萍很不安,她不想沉浸在這種悲慟中,更不願讓這種情緒影響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問題是她做不到,她的痛苦其實已經變成了大家的痛苦,她的憂傷也變成了大家的憂傷。
有人說招弟就是被小強的故事嚇走的。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長?有時她覺得招弟的舉動情有可原,但對自己她就沒那麼寬容了,每次哀慟過後總是深深的自責,繼而瘋狂地工作,直到情緒恢復正常。
偶爾的,她覺得自己的這種迴圈有些像間歇性精神病,這讓她害怕,害怕任其發展下去後不能勝任工作。
正當她為自己在王根妹面前的失態而自責、自怨時,王根妹託人捎了張紙條來,請她去做客,這就是她今天前往葉坪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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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翻天 第十九章(2)
王根妹在去年剛成立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郵政總局工作,住在總局後面的一個民房裡。民房大都破舊不堪,但家家戶戶打掃得乾乾淨淨,牆上、門楣上貼著熱情如火的口號。
儘管沒有門牌號碼,路也七彎八繞,但王根妹的名頭很響,她只問了一個人,那老者就把她帶到了王根妹的住處。
“啊呀,採萍,歡迎歡迎!”
王根妹也和她一樣,換上了最好的衣服,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兩人一照面,不由擁在了一起。
“老齊和小玩意兒他們呢?”
江採萍問,心下覺得自己太不靠譜,居然只提了幾罐辣椒來,怎麼就沒想到給雙胞胎買件禮物呢?算來那對雙胞胎該有六歲了,他們比小強整整大三歲。想到小強,她的眼淚湧了出來。奇怪的是王根妹沒回答,她瘦弱的軀體在江採萍臂中葉子般窸窣著。江採萍緩緩地推開她,發現她和自己一樣淚流滿面。
“根妹,你怎麼啦?”
王根妹搖著頭,哽咽不語。江採萍心一涼,什麼都明白了。她緊緊地擁住王根妹,任她的熱淚溼透自己的衣衫,不過王根妹並沒有悲傷多久,她很快就擦乾了眼淚,又迅速地打了兩盆熱水,讓江採萍和自己一起洗臉,洗罷臉她掏出只小木盒,從裡頭挑出兩點白油抹在江採萍臉上。
“這是我用豬油和米粉配的,能防裂。下回我給你做些。”
王根妹說罷沒事人一般在臉上細細擦著,彷彿剛才哭泣的不是她。江採萍欽佩地望著她,等著她告訴自己那段痛徹心扉的往事。不料王根妹只輕描淡寫地說,老齊前年上半年在第二次反圍剿中犧牲了,兩個孩子下半年又被白軍齊齊殺害了。
“……他們寄養在老鄉家,那個地方被敵人佔了。白狗子瘋了,說是石頭要過刀,茅草要過火,人要換種。那個村是有名的紅軍村,敵人殺了三天三夜,村子裡一個人也沒留下,全給滅了。”
王根妹望著牆,手中輕輕轉著那個裝了擦臉油的小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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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採萍想到小強,再想到兩個可愛的小玩意兒,那種暈厥的感覺再次襲來。她靠在牆上,撫著胸口不斷地喘粗氣,冷汗順著脖子往下流。王根妹猜得出她為什麼這樣,揉揉眼睛,走出了房門。
她肯定躲到哪哭去了,一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