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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逐步下放到連排,把整個蘇區攪得天昏地暗,方夢袍因陳查理之故,被當成了AB團分子綁赴刑場,馬上就要開刀問斬。
刑場設在一座小山谷裡,此前已處決了多位所謂的AB團分子,從自己同伴身上濺出的鮮血,觸目驚心。在如注的大雨中,一位中槍未死的戰士掙扎著爬起來,聲嘶力竭大喊冤枉,這時槍聲又響了,戰士應聲倒下,但那雙眼睛卻始終圓睜著,漸漸黯淡的眸子不知何故定在了方夢袍身上,讓他心顫,他不明白原本親密的戰友何以在一夜之間變成了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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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感到了某種荒謬,於是止不住大笑起來。笑聲攪和著旁邊將死的戰士的哭聲,利刃似的把那片猩紅的雨簾一片片割開,接著從雨縫裡突然鑽出匹快馬,馬上的戰士揚鞭高喊:有新命令,槍下留人!有新命令,槍下留人——!
方夢袍就這樣撿了一條性命。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始終不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將死之際被人拯救了,常常有置身夢境之感,無數問題抓撓著腦海,讓他不得安寧。後來終於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救,是因為紅軍已認識到反AB團運動劍走偏鋒了,開始糾正錯誤。他於是成為了一個幸運兒。不過這種“幸運”還是在他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傷痕,從那以後他變得異常謹慎,不問政治,只問業務,試圖用加倍的工作來麻痺自己,抹掉那個讓他噩夢連連的記憶,可他又怎麼也做不到。那匹快馬和那個戰士的喊聲經常從夢中撲出,不斷撕扯著他,折磨著他,讓他時時夢迴心驚,如同在刀刃上行走。
這會兒那個戰士被雨淋溼的喊聲從槍炮聲中橫蠻地飄出,在他耳膜裡像只蠓蟲那樣撲騰著,讓他猝然清醒過來。他揉揉眼睛,看見了妻子紅雲那張佈滿妊娠斑、洋溢著心疼與關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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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翻天 第一章(2)
“夢袍,你醒來啦?我已經把傷員綁好,可以手術了,你抓緊用冷水抹把臉吧。”
紅雲言罷拖著消瘦、疲憊的身子,將那把已經消好毒的鋸子遞給他。由於白軍的鐵桶式合圍,蘇區的各項物資匱乏之極,醫療器械更是緊張,沒辦法,只好就地取材,土法上馬。方夢袍現在拿著的是一把木匠用的鋸子,粗大的鋸齒流露出幾分猙獰。方夢袍瞥了眼腳下鋸壞的十幾把鋸子,想到傷員將受的痛苦,鼻尖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已是10月末,按說不該如此酷熱,可近來贛南天氣古怪,熱得就跟夏天似的。前方那場惡戰打了三天三夜,造成了巨大傷亡,來不及掩埋的屍體散發出陣陣惡臭,手術檯旁尚未清理的殘肢也有了氣味,加上連續工作幾十個小時,方夢袍的體力已嚴重透支。
自從9月份白軍以百萬兵力對中央蘇區展開第五次圍剿以來,他沒好好睡過一天覺。醫院跟著部隊漫山遍野奔走,傷員源源不斷,每300個傷員不到一個醫生,人手奇緊。他所在的醫院原先倒是有8個醫生,可前年查AB團時被錯殺了兩個;一個前些日子開了小差,還有一個在戰場救護時中彈犧牲,另一個被俘,剩下的兩個已累得不成|人形。好在都還年輕,大家咬牙扛著,但人畢竟不是鐵打的,意志再堅強,仍敵不過身體的垮塌,所以他剛才站著也能睡著。
用冷水抹了幾把臉,方夢袍神志清醒地走到手術檯旁。受傷的戰士很年輕,十七八歲模樣,眨著一雙大眼睛,明顯有些懼怕,當方夢袍的手溫柔地撫在他脖子上時,小戰士掉了眼淚。
“方醫生,真的要鋸腿?那我還怎麼回戰場啊?”
方夢袍安慰著他,讓他含住一塊被水浸漲了的木片,然後手下一用勁,把小戰士給掐昏了。他朝對面的護理員點點頭,兩人用勁握住鋸把鋸了起來,一聲慘叫在耳邊炸開,嚇得那些附在殘肢上的蚊蠅轟地飛起,將陽光遮住了……
做完手術,方夢袍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上下沒有一縷乾絲,腳骨也給汗水泡軟了,護理隊員剛把傷員抬走,他便咕咚坐在了地上。地上滿是血水,籮筐裡的斷肢殘肉又高了一層,在他眼中飄浮起來。他看見年輕傷員的斷腿斜倚在籮筐裡,似乎不願離開主人,腿上的肌膚變得蒼白。那是多麼強健的一條腿啊,骨骼勻稱,肌肉紮實,粗黑的汗毛彰顯著男人的雄性。想它在主人身上時,該是誘人的吧?可惜離開主人的身體之後,它只會迅速地腐爛,而那個年輕傷員的世界也就再不會平坦了……
方夢袍剛剛發出幾聲感嘆,腦子一迷糊,身子一軟,歪倒在血水中睡了過去,很快又被夢魘住了。他夢見了陰霾籠罩中的福音堂,夢見了小鳥依人的馬麗。
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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