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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不怒自威之勢。
進藤光秉承秀策的大氣華麗,高高在上俯視全域性。天賦驚人的他對局勢的敏銳無人能及,眼光遠超當前棋面落在計算機都無法媲美企及的無數棋路之上。困囿於時代限制的秀策流在他手中迸發出新的生命,居高臨下操控大局大勢,一落子輕抬手,翻雲覆雨於鼓掌間。若春風拂面的輕靈落子裡,是命運輪盤註定般的沉重,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
觀棋室中,除了細微清脆的落子聲,鴉雀無聲。能坐在這裡的無不是棋力高深之輩,卻也都不禁屏息斂神,懾於棋局中的波瀾壯闊。兩條巨龍翱翔天際,雲浪翻滾,電光閃爍,雷聲轟鳴。天宇低垂之下,他們仰首而望,敬之畏之。
閉目沉吟,精妙絕倫的落子步步珠璣,振聾發聵。所有人心神震懼之下,不禁油然而生既幸且恨之嘆。幸的是與他們生於同一時代,得以親眼目睹堪稱震古爍今的一局棋;恨的,也是與他們生於同一時代,既生瑜何生亮的恨,烈日當空星辰避退的恨!
然而,這還僅僅是開始。
*
進藤夫婦與綾子夫人對圍棋並無研究,甚至連基本的規則也不甚瞭解。作為進藤光的好友與進藤夫婦綾子夫人較為熟悉的晚輩,和谷義高與伊角慎一郎主動留下陪伴在另一個休息室的他們。電視螢幕上的嘉賓深入淺出地講解著棋局,和谷與伊角在桌上打譜,時不時小聲議論幾句。
美津子最先忍不住,“主持人說的小光這一子弱勢是什麼意思?是說小光要輸了嗎?”
她是普通的家庭婦女,對兒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平安快樂,從未想過要他成為怎樣了不起的人。當她12歲的孩子一改活潑好動的個性要去學‘老頭子玩的’圍棋時,她雖然訝異,卻也只以為又是他的一次心血來潮,就像之前無數的‘愛好’一般,過幾天就撒手拋開了。然而,這一次的心血來潮卻持續得遠超美津子想象。
美津子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天才神童之類的,雖然長得可愛精緻,但完全就是一個多動症兒童。她甚至想過,如果以後他長大了考不上好大學就當個快遞員也不錯,反正進藤家就他一個孩子,總不會餓著他。
沒想到的是進藤光在圍棋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當他要去考什麼院生的時候她差點想去神社拜拜驅邪。再接下來他竟然去考職業棋士,還讓他考上了!美津子不懂圍棋,‘職業’兩個字還是聽得懂的,當還是圓圓肉臉蛋的進藤光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出門,還說以後要交稅的時候,美津子幾乎要暈倒了!
不像別人想象的那樣高興得意,美津子心底其實一直是惶恐的。她生的兒子她知道,從小嘴一撅,要哭要笑要拉麵不用問都一清二楚。唯獨在圍棋上,她卻絲毫摸不著頭腦。她不知道進藤光是怎麼喜歡上圍棋的,又是誰教導他下棋的,他為什麼要下棋,她作為母親通通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個夏天她失魂落魄歸來的孩子迅速消瘦的臉頰,望向窗外天空失落的神情;她只知道,‘北斗杯’賽場上,她捧在手心含在嘴裡寶貝的孩子卻被那樣批評斥責;她只知道,三年前將她的孩子逼入絕境的,其中就有這個可怕的職業棋壇……
在她的孩子重新回到家之後,她再次展開的笑容背後卻是惶惶不可終日的隱憂,她一次次在半夜悄悄開啟他的房門,看到他安睡的身影,恐慌的心才能稍稍安穩。她心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小小聲地說著,‘圍棋,那是個可怕的魔鬼。它會將她心愛的孩子從她身邊帶走,帶到她再也看不到找不著的地方。’
她一直一直忍耐著,忍耐著歇斯底里的哭求哀叫。她想告訴她的孩子,想拉住他的手,想攔住他的腳步,‘我們不要下棋了,我們回家吧,媽媽只要我們一起就好了,其他什麼都沒關係!’
然而,他的眼睛卻無聲地對她說著,他想下棋,他要下棋,他不會放棄圍棋!
作為母親,美津子想,她能怎麼樣呢?
她最終鬆開了手,讓開了腳步,妥協了。做媽媽的,怎麼可能拗得過孩子呢。然而,這一次,她要好好看著,認真地仔仔細細地從頭到尾,看著她的孩子。她不會再退卻,她要跟她的孩子一起!
膝蓋上用力絞在一起的雙手,被另一雙手輕輕覆蓋分開。美津子抬頭,綾子向她安慰地微笑著,眼中的理解是緣於同樣的心情。。兩個母親的手相握,緊張地看向這裡唯二懂圍棋的兩人。
和谷和伊角對視一眼,比較溫和穩重的伊角慎一郎向進藤夫婦和綾子夫人安撫一笑。俊秀的青年笑容文雅親和,是上了年紀的女性喜歡的型別,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