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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不由也鼓起掌來。
杜淮山找不出安慰的話,卻覺得不該再留在朱妍身邊——他心裡也覺暗愧,自他老妻去後,他一向視紅顏如骷髏,心中沒有男女之念已二十餘年。但救這朱妍時他不自禁地雙手平託,分明心裡已動了男女之念。何況這時在眾人目光之下,忽覺得不便呆在朱妍身邊,這念頭卻是所為何來?
他心裡一轉念,臉上不由微微一紅,想:杜淮山呀杜淮山,枉你勤修‘洞明手’已三十餘年!側目望去,見朱妍雖在垂淚之時,卻儀容不亂。她那種美令人肅然。杜淮山心裡一嘆,心道:這樣的人,原本也就不該生在這人世間。
他拾起朱妍先前放手丟下的琵琶,見琴尾與弦柱已有些摔壞。他轉身把琴遞給朱妍,輕聲道:“姑娘保重——聽老朽一句,人生長著呢,千萬不可再生拙見。”
說罷便轉身上樓,心裡也知道自己此舉並非真的古井不波,而是為逃避那女子的豔光四射。
四座的目光一時都盯在樓下的朱妍身上。只見她的淚不斷滴下,卻委身坐在地上。尋死一次以後,她似已忘了死念,把幾乎陪了她一生的琵琶如朋友一般抱著,整個人痴痴地,不知在想什麼。
不知覺她中指動了一下,正拂在琴絃上,聲音傳出,她才似對這外面的世界有了些知覺。她把一雙眼四處茫然地看著。一切都是空的,黯淡的、不可依靠的。只有這琴,只有這琴是她熟悉的了。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寂寞,寂寞得只剩下這把琴了。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往平日最熟的地方按去。絃索輕顫,也就不由地向她平日最熟的曲子滑去。
琵琶摔了一下,聲音微破,弦柱又震動了,音準有些亂,但更增悽迷。朱妍撥絃的銀甲也已跌落了兩三隻,她也不去尋,似全然不覺。隨手奏去,零零亂亂地湊起來的還是剛才那首《叨叨令》——美豔如她的女人也只是想找段可以一生一世叨嘮不絕的情啊。
只聽她低唱道:
想當初香兒火兒,罰下了真真誠誠的誓;送他去的車兒馬兒,掉下些孤孤悽悽的淚;盼殺那魚兒雁兒,並沒有寒寒溫溫地寄;提起那輕兒薄兒,不由人煎煎熬熬地氣!兀的不痛殺人也麼哥!兀的不痛殺人也麼哥!閃得俺朝兒暮兒,受盡了煙煙花花的罪。
曲調淒涼,連醉顏閣的茶傭也不由伸袖拭淚。卻聽朱妍的喉嚨漸轉高亢:
你聽那金兒鼓兒,每日價丁丁東東的響;你和那姬兒妾兒,不住的咿咿呀呀的浪;不想著鞋兒襪兒,當日個寒寒酸酸的樣,也不念我腸兒肚兒,可憐皺痴呆呆地望。兀的不氣殺人也麼哥!兀的不氣殺人也麼哥!為甚麼神兒聖兒,似這等糊糊塗塗的帳!
一曲歌罷,她控制不住情緒,猛地把那柄陪她多年的琵琶向柱上摔去。一柄良琴可憐玉碎,她人則已掩面痛哭。樓上的吳玉琢臉上不由一陣紅一陣白,連完顏晟看了也覺痛惜,生硬地開口道:“兀那小娘子,你不情願也就算了,咱家也沒逼你什麼?”
朱妍卻不理他,緩緩站起。她的身材在照進門洞的旭日陽光中有一種絕世的窈窕。卻聽她嘆道:“好冷啊——誰能為我撫曲?我為他舞歌。”
在遭受到人生最大打擊的時刻,她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讓她愛恨俱難的舞與歌。
忽聽廊下有琴響了三兩聲。滿座一愕,這時才都見到適才三娘子望見的那個舊衣少年。
只見他膝上橫琴,端然靜坐,左手輕捻,右手慢挑,是他那兒發出的琴聲。
朱妍不由也一愕,她適才一語本不過是寂寞空虛、自傷無儔的意思,卻沒想到真有人攜琴於此,還是時下少見的七絃。其聲泠泠、其韻清清。朱妍本是識音之人,一聽之下,已知琴為良木、人為解音。不由回目望去,卻聽那邊琴絃又奏響了三五聲,隱隱有勸慰之意。
朱妍一愣,卻聽那琴曲已經展開,似有一個低柔的聲音說:“想跳就跳吧。”
朱妍的雙足不由動了起來——只有一舞可忘憂,卻聽那邊琴曲開局寥廓,入題後漸轉盪漾,卻是唐時的《六么》。朱妍精研音律,所以識得,她為此便舞起柘枝。只見她輕旋、折枝、大攀花、小攀花,盡是《柘枝舞》中的動作。座中人一時都看得呆了,久聞都中“朱妍一舞,千金難睹”,誰想今日會相遇於這麼一個僻靜小城?又是在她這種心境下見到她的一舞!
三娘輕輕打著拍子,她可能是座中唯一識得這舞之人。
卻聽樓下那少年琴聲溶溶,每一響似都托起了朱妍的足。他口中似還在低吟,遠遠隔著,聽不清。沈放耐心聽去,隱隱是陶潛的《停雲》。這一舞直有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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