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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感受,不能說他是非常愉快的吧。除此之外,吃頭最大的問題在於被吃之頭殘留在面部的“表情”,那是“他”在臨終前的表情。受死時的心跳加快、肌肉收縮、血液濃度的增高以及腎上腺素的急速分泌,這一切都發生在肌肉和內臟,吃是吃不出來的,惟獨寫在臉上的神情,那眼神,嘴角,直面著我們慘淡的人生。
曾經在一處忘了片名的韓劇裡看到男主角告訴女主角說,在販賣豬頭的行業裡,那些看上去笑意融融的豬臉,可以賣出較高的價格。
類似的黑色幽默廣東人也有,賣狗肉的大排檔,櫥窗裡會弔著幾隻烤熟的狗,一頭頭齜牙咧嘴地做仰天狂笑狀,粵語因而以“烚熟狗頭”來形容一個人放肆的笑容。
一九九九年十月,正在慶祝“芭比”四十歲生辰而籌備“芭比藝術展”的美國馬特爾(Mattel)玩具公司收到英國雕刻家奎因特送來的一件作品:一個淌著血的斷頭芭比。奎因向驚恐萬狀的主辦單位解釋說:“我正在把他身體的其餘部分扔掉……我不打算深入芭比的內部……你們必須要有幽默感,這只是件‘小兒科’的作品而已。”
這件舊事提醒我們,頭可斷,亦可吃,但是吃頭的人多少得要一點幽默感才好。
魚頭和豬頭,水陸各一,是兩種最常見、最可吃的頭。豬頭之上的可食之肉比魚頭多,倒不是因為豬頭天生就比魚頭大,主要是豬頭比魚頭更像人頭,而且有頭有臉,頭面之外,口腔裡還收藏著更豐富的內涵。
豬頭肉(上海人稱“槽頭肉”,是平民階層下酒的佳餚),泰式炭燒也有很好的效果(環市路“舢板泰國餐廳”出品的“炭燒豬頸”可以一嘗),豬耳、豬面也甚有嚼頭。所謂豬面,即豬的左右兩塊臉頰,廣東人稱“面豬燈”,例如美食家蔡瀾先生,愛它愛得瘋狂,以至於自家臉上的那兩粒“面豬燈”也日見紅潤。我只在中山的大排檔吃過“面豬燈”炒麵,十分美味。由於“面豬燈”產量不高,因此價格不菲,加上“面豬燈”炒麵在大排檔裡被稱為“豬面”,而這個詞放在簡體字環境裡怎麼解都通,也就是說,一碟用豬屁股肉炒成的面同樣也可以是“豬面”,因此,諸位在珠江三角洲一帶的大排檔(尤其是宵夜時分)幫襯“豬面”時,應該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在我國北方地區,有農曆“二月二,吃豬頭”的習俗。“二月二”又被稱為“龍抬頭”,是日大地萬物開始復甦,農民把最好吃的祭品供給主管下雨的龍王,是為了求得風調雨順。這當然只是一種說法,事實上,家家戶戶在“二月二”大煮豬頭,說穿了也是“以人為本”的,沒那麼多的“天人感應”。不好意思地說,是因為初一、十五都過完了,豬也殺了,肉也吃了,正月一過,到了“二月二”這個春節中最後的節日,臘月裡的豬肉基本上都吃光光了,家家戶戶唯餘豬頭一個,“二月二”不吃它又能吃誰?
廣東人於清明節拜山時也用豬來祭奠祖先,是日也,非但一家老少必須全部到齊,就連所用的燒豬,也必須是“燒豬全體”,單單一個豬頭,不僅不能表達對先人的敬意,更不足以令孝子賢孫們大快朵頤。
頭之可吃,關鍵就在於它其實並沒有什麼吃頭。
就“肉”而言,一個頭顱除了不多的面部肌肉之外,剩下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好吃的了。不過,儘管頭上的肉本來就不厚,更不可稱其為“大塊”,但勝在膠質豐富,且不肥膩,因此,儘管其肉不肉,但是好這一口的還是大有人在。
豬頭之外,家畜中凡牛頭、羊頭等都有人吃,不過,因為頭部和麵部的毛髮清理起來費時驚人,成本很高,因而售價也就理所當然地跟上去了。
北京有一道很出名的四川官府菜叫作“三元牛頭”。這裡的“牛頭”當然不是像二零零零年蘇富比拍賣之“圓明園國寶系列”裡的牛頭那樣整個切下來然後再賣給你的,所用只是腦門和臉頰的運動肌,先後換湯燒煮,總共要用七十二小時。依我看,這三天三夜裡,廚師們有一半時間是在忙著拔毛。
東北民間有煮羊頭的吃法,先將毛髮刮淨,開顱後,用水煮熟,拆除骨頭,再將羊口裡之老皮盡去,切成碎塊,以米酒煮之,再放雞湯,添入香菇筍等物。起鍋前,撒上小胡椒、蔥頭、蒜瓣、稍加水醋香油,吃起來據說味道非常鮮美,脆爽有如牛舌。
很可惜,牛頭羊頭我都沒有吃過,但是這絕不會有損於我作為頑固的肉食動物的形象——我也很不簡單了,因為我用百獸之王的頭來下飯,各位觀眾,那正是“獅子頭”——這當然是笑話,“獅子頭”聽來唬人,其實這種用七分瘦三分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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