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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裡面,一雙腳用力蹬著牆壁,似乎還嫌自己浸的不夠深。四下裡的瓦罐啊甚麼的碎了一地,我最初聽的那砸東西的聲音,大概就是那些瓦罐被她摔碎的聲音。”她喘了口氣,又繼續道:“我們七手八腳將她抬起來,她手腳都沒知覺了。我們將她拖到床上去,她卻突然醒了,一邊笑一邊咳嗽著吐水,然後又突然坐起身,直叫‘那個丫頭,張淡香的丫頭!’聲音淒厲的……看樣子是不活啦,我們就趕緊來找你去。”
十四章玉隕
花椰輕聲道:“從水缸中拖出來,可吐出水來了麼?”兩個婆子一怔,反問:“吐甚麼水?人有氣了唄,有氣了還不活?”花椰便不語。她也曾跌進井裡,後來聽她父親說過,是經一個老者指點,先拍她的背,令她吐出了水,才得救活。——而且花椰覺得,她這般淒厲的叫自己,也許並非是因為想見自己,或許還有甚麼別的原因。
“可知會王爺了麼?”花椰問。那婆子道:“有人去了。”
三人轉過幾條彎,來到“滄浪別院”,進院便見一眾婆子和護府的護衛團團圍著薛弄玉的屋子,議論紛紛。——這情景真如在袁泰房外一般。花椰心暗想,看來無論在哪裡,愛看熱鬧的人也是一樣的多。
兩個婆子分開眾人,連聲道:“讓開啊,張姑娘房中的丫環來了!”就好似帶了甚麼了不起的物事一般,護著花椰便進了屋。薛弄玉在床上躺著,臉頰深陷,面色發紫黑色,頭髮和衣服上全都是水,幾乎要將半張床都浸溼。花椰一見之下,大為心寒,皺眉道:“怎得沒人給她換衣服?”
住薛弄玉對面那婆子道:“哎唷,誰還費得了這閒心?都要死的人了……”花椰回頭瞪她,冰冷的目光似一口深不見底的幽井,與那婆子一觸,那婆子竟重重打個冷戰,卻聽花椰道:“人現在還沒死,可卻看不到大夫的身影,——就算是要死的人,難道不該準備些壽衣壽帽?你們就一直坐在這裡幹看著人慢慢嚥氣麼。”這個時候的人,相信死後另有世界,為了死後在另個世界能夠繼續生活,一定要準備壽衣壽帽以備死後所穿;有錢的人家下葬時還要培葬品若干,以備死後生活之用;達官貴人等還要在死前修築陵墓等,以備死後居住。這些行為統稱為“準備後事”。眼見著人死卻不為他準備,讓他身後事沒有著落,是人生一大悲哀。但她們這些女人,若沒嫁人的,幾乎都是無親無故,薛弄玉生性勢利,又看得起這些婆子?是以一個朋友也無。若突然暴死,幾乎都是草蓆一卷,由幾個長工掘土,草草一埋。
那婆子嘴裡咕咕噥噥,也不知在說些甚麼,但呆站半晌,卻還是起身出屋,也不知是去找大夫抑或是去準備壽服了。
似是聽到聲響,薛弄玉發黑的眼眶動了一動,慢慢睜開,雙無神的眼眸慢慢移動,轉到花椰的臉上,神色立即變得又驚又懼,張大了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只鼻翼用力吸著,似是驚駭莫名。陪花椰來的另一個婆子詫異道:“薛姑娘,你不是喊叫‘丫頭’、‘丫頭’的,我們把這丫頭帶來了。”
薛弄玉終於可以發聲,她努力從肺中擠出一絲似風聲一般的聲音:“不……不要見她……讓她滾……離開……離開我身邊……”花椰皺眉道:“薛姐姐,你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薛弄玉突然嘴角上揚,似是要笑,空洞的眼睛望著房梁,卻又笑不出聲,半晌她才又看回花椰的臉,擠出聲音:“逃不掉的……我終於明白,那鶯哥不是病死……你也是,我也是……我們都逃不掉……都逃不掉的!”她笑容一斂,神色淒厲的道:“我會在前面等你……等你賤婢,我會在前面等你!”她說著,突然抬起雙手,尖而細的指尖,筆直的指向花椰;她上半身也用力抬起,臉上青筋暴跳,那表情恨不得將花椰撕碎一般,手指眨眼間便按上了花椰的脖子。
“薛姑娘!”那婆子吃了一驚,伸手將她隔開,似是使的力量大了些,薛弄玉被她一擋,重重撞向床柱,半身也跌在床邊,便軟倒不動。那婆子眼見闖了禍,連聲叫道:“薛姑娘,薛姑娘!”
花椰暗歎口氣,伸手將薛弄玉上身扶下,卻見她牙關緊咬,雙目上翻,眼看已經沒氣。花椰扶她躺平,伸手將她眼睛合上,慢慢站起身,轉身出屋,便聽身後那婆子高聲叫道:“快來人那!人沒啦!”院子裡立即亂做一團。
眾人自花椰身邊進進出出亂出一團,花椰自人縫中穿插而出,攤開了自己的五指。
——你逃不掉的!薛弄玉淒厲的叫著。
花椰心中莫名升起一陣悲哀,拳起五指。若自己真的會死,會不會嚇到淡香姑娘?父親會不會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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