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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提包裡,退一步說:“如果郭老師如此認真,我就先替你儲存著,事後再一併付清。”
再驕傲的男人就怕被女人欣賞,僅此一舉就足以解除郭煌的全部戒意,再加上這個漂亮女人的到來,彷彿給這個充滿紙墨味道的破屋裡帶來一股若有若無的馨香。郭煌逐漸恢復了第一次見面時侃侃而談的架勢,向對方說了一些自己以前賣畫的趣事,並很快扯到了龍海,說他腰纏萬貫,但卻摳門兒,愈是這樣,潤筆費不夠就休想拿走自己一個字。
“聽說龍老闆過去也玩過文物字畫?”凌清揚不動聲色地問道。
“豈止是玩過,他是靠文物才發的大財,最早他搞明清紅木傢俱,以後倒唐三彩,再往後販玉器瓷器。撈足一筆錢之後,瞅準本村西頭一片臭葦子坑,廉價買了五十年的使用權。這時正巧趕上樑州城市拆遷改造,他就租了車隊,把外邊的建築垃圾拉來填坑,共墊出了百十畝地,搞了三通一平,半年不到,地價竟升值了二十倍。他又以地產做資本,和別人聯建住宅樓,圖紙剛畫好,房子已搶購一空。就這樣一夜暴富,成了梁州房地產業的最大老闆。”
“賺錢之後他現在還做文物嗎?”凌清揚就勢追問。
“表面看他是金盆洗手了,暗地裡還在字畫和文物行插一腳。這些年誰也弄不清龍海到底手裡有多少貨。”
“凌總,前幾天龍海酒後大吹大擂,吹牛和國外大公司談專案,並說把你也拉入夥了,這傢伙可是個吃肉不吐骨頭的主兒,你是個外來戶,可要留心上當啊。”
郭煌的再三提醒讓凌清揚很是感動,這位相貌俊朗的畫師倒是一副俠肝義膽。凌清揚微微含笑又把話題轉到了畫上,說在酒宴上已經見識了郭煌的脫俗筆墨,不知是否還有大作藏入箱底,不願示人。郭煌聽了,暗自驚奇,知道遇到了行家。自己這些年來,興之所至,確有神來之筆,但這些畫從沒有出手的打算,賣出的多是信馬游韁的隨手之作。郭煌像是被人猜中了心事,笑著說:“凌總你太厲害,是想翻我的箱底嗎?”
凌清揚說:“言重了,我有幸目睹畫中精品,以飽眼福,如果你真難以割捨,我也不能奪人之愛呀。”這句話說得郭煌不由大笑起來。
郭煌難得遇上知音,索性從床下拉出一個笨重的鐵皮保險櫃來,對著號碼鎖擰了好半天。開啟櫃子,從中抽出了兩個卷軸,放在了寬大的畫案上。在這一剎那,凌清揚覷見保險櫃內竟有一疊壁畫,上邊的一幅十分眼熟,正是她帶來照片的那幅持羽扇宮女圖。頃刻間,郭煌反手上了鎖,轉回身子,在桌案上解開卷軸的畫繩。
凌清揚急忙收斂了目光,但心中卻打起了鼓:祖文及時拋貨洗淨了身子,公安局已追回文物破了案,可郭煌手裡為什麼還藏這些東西,不管是真是假,他的膽子也忒大了,可見這畫家也絕不像他自己標榜得那樣清白。
這樣想著,郭煌已經把桌上的卷軸緩緩開啟,她伸手接過來,發現這是一幅人物群像,畫的竟是一群民工在火車站臺上的候車圖:神態各異的民工,背扛手提著行李包裹,潮水般湧到車站的月臺上,翹首等待著遠方馳來的列車。他們個個風塵僕僕,行色匆匆,是出外打工,還是節日返鄉,不得而知。凌清揚看了一眼題款:只見是“鄉關何處”四個字。這張畫雖尺幅不大,但氣勢奪人,撲面而來的滄桑感攝人心魄。
凌清揚被畫中的人物深深觸動了,當年的自己不也是被迫踏上異鄉之路嗎?
凌清揚的沉思被郭煌理解為神遊畫境,因而更加得意,此後兩人的談話變得愈加歡暢而輕鬆,其樂融融。最後郭煌對格格府之邀欣然應允,表示一定會為酒店添光增彩。
凌清揚從郭煌的畫室出來,郭煌執意要送,她也沒再推辭。此時已是夕陽西下的時分,白雲塔兀立在那裡,在殘血似的晚霞映照下,活像一尊巨大棒棒形狀的圖騰柱。驀然間,塔柱投射的陰影迅速擴充套件,像黑色巨石一樣覆壓在她的心底,使她騰起一陣幾乎窒息的劇烈心跳。二十多年前,從這間房子離開後遭遇到的可怕一幕,刀砍斧刻般地再現眼前。
汙點 十一(3)
凌清揚覺得白雲塔變得朦朧模糊,並開始旋轉起來,而且越轉越快,向自己頭頂坍塌下來。她腿一軟,差點兒坐在了地上,被郭煌一把扶住。
“近來商務上的事兒太多,沒有睡好覺,低血糖犯了。”凌清揚用手指按住太陽|穴,有意掩飾。
郭煌看她面色蒼白,便信以為真,扶她在塔邊的木椅上坐下:“凌總,要以身體為重,今兒我請客,陪你到惠濟河吃小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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