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第3/4 頁)
僵局,她再也不看我了,我只有心裡暗自嘆氣。
還沒走到我們的病區,一位熟識的護士又帶來了一個噩耗:鄭拓的媽媽也去世了,原因是心肌梗塞。雖然我手上鄭母抓出的傷口還在流血,但這個訊息還是像個重錘一樣,敲得我眼前發黑。我頹然坐倒在幾小時前我和果蠅對坐的那張長椅上,雙手抱住了頭:“這是巧合嗎?這是巧合嗎?”
果蠅站在我的面前,低頭凝視著我。良久,她輕輕地坐下來,將手放在我的脊背上:“沒事的。”她一隻手慢慢地摩挲著我的背部,另一隻手抓住我的手。
“鄭拓臨死前看到了什麼?他做過什麼對不起陳雯雯的事情?”我撕扯著自己的長髮,冷汗佈滿了腦門。果蠅揚起臉來,眯縫著眼睛仔細地思考著,但她保持著沉默,直到我擦了擦汗水站起來:“我們走吧。明天我們去辦出院手續。我想,我們沒必要再在這裡呆下去了。”
果蠅照例沒有吭聲,只是悄悄拉住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
宿舍裡的人幾乎是以歡迎戰鬥英雄的方式迎接我回來的。在當晚的接風宴上,致祝酒詞的丁炮把“傳說”上升到了“神話”的境界。我想,再下一步恐怕就要回溯到北京人的時代去了,於是及時制止了他。酒過三巡,這些人充分發揮了自己齷齪的想像力,拼命調侃著我和果蠅的關係,把魯迅先生說過的擅長由手想到私生子的優點表現得淋漓盡致。我不停地跟他們碰著杯子,笑著罵著,直到某人不慎說走了嘴,提到鄭拓為止。
滿桌子的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誰也不再開口,就像剛才不慎揭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我把自己強壓在椅子上,一揚頭灌下一杯酒,抹了抹嘴唇,感覺到胃裡翻騰的厲害。也許大家都知道鄭拓已經死掉了吧,我想。就在這時,老大很謹慎地開了口:“阿K,鄭拓的死因是什麼你知道麼?”
“恩,應該是顱腦損傷加內臟器官衰竭。我記得是這樣的。”雖然我有點多了,但還是留了個心眼沒說出真相:如果他們知道鄭拓真正的死因是肌肉失控導致肺泡破裂死亡的話,所有的人都會瘋掉的。
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人低下了頭,低低地咳嗽起來。我心裡忽然也泛起一陣酸楚:一個朝夕與共的大活人,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縱然他以前做過一些不對的事情,但這樣突然的化為飛灰,總是讓人的心裡沉甸甸的。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我將右手擺上桌面,瞟著自己手腕上的繃帶,嘶啞地說道:“還有,鄭拓的母親昨天也去世了,心肌梗塞,在鄭拓去世後十幾分鍾。”
屋子裡的空氣沉悶得快要爆炸了。田末末突然間拿起面前的酒瓶,狠狠地給自己滿了一杯酒,昂著頭大口地吞了下去。我們驚異地望著他,眼看著他還要繼續灌自己,瞎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末末,你幹什麼?”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田末末的眼睛泛起一片血紅。他用力一甩手:“放開,讓我喝!”他旁若無人地咕咚咕咚又灌下一杯,把杯子“乒”地砸在桌子上:“鄭拓這個人確實不怎麼樣,可是他媽媽不容易啊!我和他是老鄉,我知道他的家世:他爸爸去世早,全靠他媽把他拉扯大。一個單親家庭的小孩子,從小受盡了欺侮,自然要學著防備別人。十幾年啊,他好不容易混到大學,雖然名聲臭點,人緣差點,但總能給他家裡一個安慰:他媽苦了半輩子,也該享享福了。結果……結果就成了現在這樣。我們活著是為了什麼呢?”他撂下酒瓶,呆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落在桌子上,最後落在了自己的腳下。
所有的人依舊都在沉默著。
後來,我隱約記得我也開始玩命地灌自己,似乎要把這些看似巧合卻又神秘兇險的事情從我的腦子裡挖出來,從我的記憶裡挖出來,從我的生活裡挖出來。有人勸我,也有人陪我一起喝。我吐了,又操起新的酒瓶繼續吹下去。回宿舍的時候我的腳已經完全變成了麵條,有人拉著我的胳膊,有人扶著我的頭,像拖死狗一樣拽著我。我一邊爬行一邊淚流滿面地將全國各地的著名罵娘方言輪流重複了幾百次,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好好地活著,我要知道真相,我要在知道真相後健康結實地活下去!
第二天下午我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發現我們的宿舍門上有一個驚人的大洞。老大說,到宿舍的時候大家的手都抖得開不了門,於是本來醉得像灘爛泥似的我一個迴旋踢造就了這個窟窿。而帶來的另一個麻煩是他們不得不先把我的腿從洞裡取出來,再伸手進去開門。可想而知,此事在以後也將成為“神話”。不過,我想我還沒有死掉,這本身就該歸結為一個神話。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