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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沒交,甚至再也沒有去過那所學校,隨著女人輾轉回到他出生的那個小鎮。
小鎮上有他應該稱為外公外婆的人,還有一些他從來沒有見過的親戚。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像當年女人在出租屋裡看他的眼神一樣,而他知道這種眼神的意思,把嘴閉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個人靜悄悄地坐在角落裡。
鎮上的房屋一間連著一間,兩戶人家的後院往往只隔著一道矮牆,或是一叢籬笆。
在他暫住外公外婆家的那段時間裡,沒有學上,他會獨自一人搬凳子到牆下看書,有時候會遇到鄰居家的一隻貓。
貓是老貓,老態龍鍾,肚子都沉甸甸地往下垂,毛皮的色澤也已經不再光鮮。它偶爾會在牆上走來走去,甚至翻下牆來,懶洋洋地在地板上曬太陽。每到那時,他都會一動不動坐著看,害怕自己一動貓就跑了。
但是那隻貓沒有跑,時間長了還會主動過來蹭一蹭他的腳。
“喵喵喵……”
甚至還會這樣跟他說話,而他也會回話,雙方都聽不懂各自在講什麼,卻能夠維持下去。和那些住在屋裡的人不同,可以很自然地相處。
“我叫沈雁。”他聲音很輕地說。
“喵。”
“我媽媽很快就要嫁人了。”他把他隔著牆壁聽到的外公外婆的對話告訴它,那是在他來到這裡三個月後。女人以離異身份相親成功,對方不介意她有前夫,只是不想要前夫的小孩。
“喵。”老貓聽不懂他的話,只是自顧自昂起頭,用爪子撓癢癢。
“他們說,要把我送到我爸爸那邊去……至於要不要,是他的事。”他木訥地重複著聽來的話,最後才對老貓微微一笑,“我可能以後見不到你了。”
“喵。”老貓伏□,貼在了地板上。而他順勢用手輕輕撫摸它背上的毛。
女人出嫁那日,屋子是空的。
所有人都出去觀禮了,只有他一個人留在後院,同樣是與貓面對面過了一整天。
肚子餓的時候,他就自己去冰箱找出剩飯剩菜,用微波爐熱過,端著碗在牆下慢慢吃,還分了一點給貓。
“你媽媽嫁人了。”
“我們要把你送到你爸爸那邊。”
外公外婆當面對他說出這幾句話,是在婚禮之後。雖然他早已經知道了。
他們把他僅有的一點點物品打包裝進一個行李袋,把他送到一輛回城的大巴上面,跟司機說到站後會有人去接他,轉身便離開了,看也不看一眼。
他一聲不吭地在車上度過幾個小時,回到這個他離開了幾個月的城市。到了終點站,大巴上的乘客已經紛紛下車,整個車廂都空了,他才慢慢地走下去,吃力地從貨架廂拖出那個袋子,望著人來人往的車站發呆。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周圍都是陌生人,陌生的景色,凌亂的詞句嘰嘰喳喳在耳邊盤旋,帶來一股暈眩感。
或許是路上沒有吃東西,頭暈。
可是他身上沒有多少錢,不知道花出去了之後還能支撐多久。一心省錢,他不敢在車站買東西吃,只能昏沉沉地抱著行李袋,一個人在候車大廳坐了兩個小時。
然後他意識到,也許他再等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甚至更久,也不會有人來。
因為……他是沈雁。
“沈雁。”
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卻有人叫出這個名字。
不是那個他應該稱為父親的人,而是一位老人。
老人從灰色的人群之中緩緩走出來,周遭的一切彷彿就有了幾分色彩,在他眼中輕輕跳躍。他顫了顫,不自覺地挺直身板,而老人仍舊笑得和藹:“你是沈雁吧?長得和你爸爸小時候很像。”
他緊緊攥著行李袋的肩帶,半晌不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老人長長嘆一口氣:“你爸爸不能來。”
他仍是點點頭。這本來就在意料之中,因為那個男人說過他不應該出生,自然也不應該被接納。
老人在他面前緩緩彎下腰,摸著他的頭,笑容裡多了一點苦味:“但是你可以跟著我——沈雁,我是你爺爺。”
腦中的聲音直到這一刻才忽然間得到平靜,漸漸被激烈的流水聲掩過,回到現實。
“呼……”
沈雁低聲喘氣,蹙著眉毛,雙手輕輕把臉上的水珠都抹乾淨,終於得到了片刻的解脫。他關上水龍頭,水聲戛然而止,洗手間內的一切聲音都歸於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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