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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竟還是為了江山?尋一個優秀的女子,為皇家培養出類拔萃的後一代。姐夫柴榮,是個不折不扣的事業為重的男人,卻為了這注定守不住的河山,要接連犧牲掉兩個符家女子的終生幸福麼?煙洛諷刺的笑了笑,替死去的義姐吃醋,為活著的符芷不值,一時又忘了規矩,不管不顧插了一句:“這樣對符芷姐姐太不公平!”
柴榮一頓,聲音冷了下來:“朕哪裡不公平了?在這裡,朕就是天命,朕就是道理。朕還給符家一個鼎盛的榮耀,給宗訓一個絕對慈愛的母親,難道不夠麼?你倒說說,何謂公平?”
“所謂公平的感情,是指無論貧富貴賤生老死病,彼此用心付出,真情永系不移。還有,懂得感情的人,更不該輕易去糟蹋別人的真心。”
言語輕輕,卻將柴榮氣直了眼,狠狠道:“混賬道理!你一介女流,做事魯莽,屢抗皇命,朕沒跟你計較,你倒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公平不公平,你看到幾分,自己又能做到幾分?符妹過去慣著你,你便恃寵生嬌,搞得越來越放肆不羈,不成體統!打量朕束不住你麼?如今不會有人為你求情了,你自去琢磨琢磨欺君是何大罪,仔細自己的腦袋!”
一連串疾言厲色,到底令柴榮猛的咳嗽起來,急促的氣喘頃刻憋著紅了面頰。煙洛忙起身,一手喂柴榮進些清肺的菊花茶,一手細心的為柴榮慢慢順氣。小手透過單薄的夏衣,可以感覺到姐夫胸腔內劇烈的震,還有根根突出的肋骨形狀。強壯無敵的姐夫,竟只剩了皮包骨頭?心只管酸了,一迭聲地認錯:“煙洛錯了,再也不敢了!”
姐夫的重病,符芷的命運,大周勢必的改朝換代,長久壓抑的心事,一瞬間狂湧如潮,想停也停不住。這段日子為了姐夫的病寢食難安,此刻被姐夫一罵,無端端的悲從中來。眼眶迅速熱了,淚珠子凝了一刻,終於忍不住墜落下來。稀里嘩啦的哭著,因為沒有手可以騰出來擦乾眼淚,只好更低的垂下頭,壓著哽咽,任由淚水狼藉,卻不吭聲。
柴榮順過氣來,卻見到一臉溼痕的煙洛,倒呆了一刻。默默瞅了她一陣,才開口:“哭什麼,才剛罵錯你了?你這倔性子沒遮沒攔,朕臉還沒唬全呢,你倒傷心得震天響了。”雖然仍是責怪,卻帶著些彆扭的安撫味道。
煙洛使勁搖頭,趕緊的擦了淚,囁嚅道:“不是……,皇上……,皇上恕罪……,我,煙洛只是……”
一邊抽抽噎噎著,清秀的肩胛不住的聳顫,驀然被一掌溫暖略拍了拍,柴榮的聲音難得閒和:“平日裡伶牙俐齒膽大包天的,闖過多少禍,也沒見你有個收斂後悔的樣子。今天還沒兩下子,就委屈死你了?做什麼哭個沒完沒了的?”
煙洛下了大力揉眼,一雙眼睛兔子般的紅腫眼模糊抬起,隔著淚霧,姐夫的厲目染了淺淡的溫和,一絲絲的疼愛自眼角的魚尾紋路輕悄逸出,似乎有點無奈,卻也猶如家人般的親近。義姐曾經的娓娓提點忽然迴盪於耳旁,妹妹,其實皇上心裡對你另眼相看,常常發脾氣也是為你好,“愛之深責之切”,這道理你可懂?
一時頓悟,百感叢生。想一想,義姐逝去時獨獨在他面前哭得天昏地暗,明曉得他是九五之尊,卻時常忘了小心翼翼,出言頂撞,抗旨逃婚。因為隱隱抱有決無可能被賜死的篤定,所以無法無天,自忖無論捅了多大的漏子,頂多挨一頓猛克教訓,最終,姐夫仍是親人,恨過罰過,仍會寬恕她的任性種種。
義姐,原來,你早看的明白。不僅姐夫視我為家人,對我眾多期許,我亦在不知不覺中將他當作嚴厲的大家長。你明智的料定一切,唯一無法令我接受的安排,只是期望兩個你愛的家人,就此結合。親情與愛情,相距又何止萬水千山?
只是為什麼,到了最終我才能了悟,兇巴巴的常令我恐懼抗拒的姐夫,其實一直在試圖用自己的方式關懷著我?人與人能夠相互懂得,是件多麼困難的事。偏偏每一次頓悟後,所剩的時間如此短暫,短暫的令人心悸。
淚流得更兇了,柴榮詫異的端詳,過了一會兒,彷彿明白了什麼,轉過臉淡淡丟了一句:“少操冤枉心,朕還死不了……”
煙洛登時被點了穴一般,死撐住再不敢哭。只是揉揉衣角吸鼻子,忍了半天,才揚起頭來露出個討好的笑:“姐夫……”她嚷了一聲,聲音有點啞,卻如雨滴在竹葉上青青的奏鳴。
柴榮立馬回首瞪她,瞥著煙洛滿面的笑意卻發不出脾氣,搖搖頭:“才說你就又犯,一點不長記性!有下次,仔細你的……”
“項上人頭!”煙洛順溜的接下去說,態度裡帶了刻意的輕快: